第七百六十四章 是時候
孟仁平果然又夜宿在東宮。
高遠回府稟給商氏知曉時,商氏點頭說:「知道了,都知道了。」
高遠又問何以都知道了,商氏無隱瞞,將孟十三之言同高遠說了。
高遠回到東宮,又一字不差地回稟給孟仁平知曉。
孟仁平苦笑道:「我這大妹妹真是……」
太過聰慧,什麼都料到了。
時至人定,季寬不當值,也是辦事兒去了,並不在宮裡,孟仁平一到,得知孟仁平乃是帶著急事兒來的,李壽將其帶進了寢殿。
每回宿在東宮,孟仁平都是就近宿在重毓殿的側殿裡,也是季寬當值之時歇息的宮殿。
於寢殿裡,如同小時候兩人作為他的伴讀那般,三人的相處要比在旁處輕鬆隨意許多。
涉及到孟十三的問題,又涉及到皇權政向之爭,他還是希望池南能同他說些心裡活,作為她的大堂兄,池南的言語還是甚有份量的。
他想娶到她,他同她坦言之際,她不是婉轉地表達不願嫁入東宮,便是頻頻顧左右而言他,他大抵能明白她的意思,可他又不甘心。
他不想放棄,不願放棄,亦是無法放棄。
在他意識到他未能真正了解她之後,經過深思熟慮,縱然理智權衡,他依舊無法說服自己放棄。
既然他無法放棄她,她又不願意走向他,那便隻能由他走向她,努力地靠近她,真正地了解她。
然則,方將池南同他轉述的今日發生在他二皇兄私宅裡的屠殺,如若不是她親口與池南說,池南轉述於他,他都不敢相信她竟能做出這般趕盡殺絕之事。
腦子裡浮現出孟十三的病弱模樣,李壽難掩眼中的震憾:「夭夭……孤當真是……」
孟仁平聽著李壽斷斷續續的言語,他甚是理解自家殿下的心情:「殿下,現下最重要的是,此事兒應當如何應對。」
據他所知,李珩回宮之後,那臉色黑沉得烏雲壓城一般,想來他大堂妹對其私宅裡的所有門客下手,已然在李珩那裡成為目前為止最想殺之而後快的目標。
大堂妹成為第一目標,作為大堂兄,他很是擔心妹妹的安危。
李壽理智上,自是知曉眼前最緊要的是,折去李珩的羽翼,護住孟十三,然於此時此刻,他正處於清醒的沉淪之中。
池南想到的,他亦能想到,隻是澎湃的情感暫時佔據高地,即便此前他已思之想之,至足夠的清楚,這會兒亦令他的心亂成一團。
他緩緩閉上雙目。
長到今年十九歲,他是初次對一個女娘動心,動了想要將她娶到他身邊來的念頭,他沒有風月的經驗,他隻能憑著本能去對她好,故而當知道他待她的好,實則並非她所想要的好時……
他不得不承認,他慌了。
慌到他已失平日裡的睿智果斷。
相反的,她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殺伐果決,狠出他始料未及的以殺止殺。
他可以肯定,但凡他二皇兄還不願收手,還想繼續下陰手,她不但不會退讓,且會絲毫不讓地騎臉就上。
李壽嘴角微揚,上揚的弧度帶著一絲後知後覺的苦澀。
現在,算是他終於踏進了真正了解真實的她的第一步。
「殿下……」
「孤知道,是時候把所有事情都做個了結了。」
縱然孟十三無意與孟天官和孟知度坦言,而是選擇先與孟仁平實說,也在翌日晌午,他父子倆從孟仁平特意親自到吏部與戶部各走一趟之後,知曉孟十三所做之事。
孟天官到底是一部首官,又是六部之首的天官,過半百的年歲,何等大風大浪沒見過,然而在初聽長孫細細轉述之時,儘管他再如何面色不顯,手中茶碗也險些沒端住。
孟知度則火侯要差些,內斂歸內斂,還是在聽到長子平鋪直敘之際,睜圓雙目,看著孟仁平,彷彿孟仁平在說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在孟仁平再三言道為真之後,更是在公事房內繞了不下十個圈。
不得不說,孟知度孟仁平此對父子,當真是有肖極之處的。
譬如遇事兒習慣邊思忖邊轉圈,父子倆都是一樣的德行。
孟天官和孟知度從孟仁平問得李壽的態度,以及後續想要怎麼做的方向之後,孟天官讓長孫好好跟在太子外孫身邊輔助衝鋒,孟知度也是讓長子好好配合殿下。
簡而言之,不管李壽想作何,想達到何等目的,他們的意思都是,都別忘了李壽身後還有孟府在,需要任何支援,孟府絕無二話,定將全力以赴。
宗帝得到李珩在宮外的私宅,宅內所有門客盡被殺絕之時,是閔繁到禦前上的稟。
甘總管在禦案旁側站著,聞言也是抑制不住心裡咯噔一下,偷偷瞄了眼宗帝,發現宗帝面無表情,他趕緊收回餘光。
再不敢放肆。
閔繁稟報完,便站在禦案之下等候指示,他目不斜視,隻在佟禦侍端著剛沏好的茶經過時,默默盯著佟禦侍的繡鞋從他低眸的眼簾下走過。
此為乾和宮,佟禦侍作為從二品的女官,端茶遞食的瑣事,她從不假他人之手,素來都是親力親為。
穩穩地將茶碗遞到宗帝的禦案,又收走半空微冷的原來的茶碗,隨後她便低眉斂目地退下。
全程,未發出任何一丁點兒多餘的聲響。
閔繁心中暗忖,也就佟禦侍能在陛下的眼皮底下,不管是風雨還是晴空,都能安然地進進出出。
甘總管也是在心裡悄悄對佟禦侍豎起大拇指,佟禦侍那即便面對山崩地裂亦面不改色的淡然,當是爐火純青。
片刻,宗帝沉聲再問閔繁:「可有證據?」
閔繁搖頭:「並無證據。」
「那此結論,你是從何得來的?」事關重大,宗帝須得問個清楚明白。
「昨夜裡,孟大公子宿在東宮。」閔繁點到為止,簡要地把他得出來的結論出處稟上天聽,「人雖進不到太子殿下的寢殿裡去,卻也能從一二蛛絲螞跡,推斷而出此大概結論。」
宗帝抿了抿唇,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