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宮各殿的耳目布遍皇宮各處，作為皇宮最大的主子，他當然也不可能沒有。

　　隻是他這些用作於盯著後宮妃嬪與皇子公主的諸多探子，輕易不起用。

　　而掌握著這些探子，為他所用的，便是閔繁。

　　其中埋在嫡子的東宮，他更是甚少讓閔繁去探聽什麼。

　　此番讓閔繁起用埋在東宮的暗樁，則盡因昨夜裡他的次子回宮之時，那不尋常的渾身陰鬱，與掩都掩不住的肅殺之氣。

　　閔繁因此能第一時間能知之甚詳，並由事情的本質推斷出最有可能的結論，此並不奇怪，他會再三相問，是在奇怪此結論之中的執刀之人。

　　「範稠最近在作何？」宗帝問道。

　　閔繁答道：「手頭上有些事兒，但也沒那麼緊要。」

　　宗帝頷首，側向甘總管道：「你去傳，讓他近日沒幹別的，就做一件事情，去盯著太子。」

　　「諾。」甘總管領命，退出殿去，出宮親傳禦令。

　　「陛下是覺得太子殿下會對二殿下……」閔繁揣道。

　　宗帝冷哼一聲：「朕何需覺得？這便是事實！若朕不插手，你信不信，他能把老二的腦袋摁到水裡去！」

　　因著略陽災患之事，太子便同他杠上了，雖過了些許時日，他可清楚地知道，此事兒尚未過去。

　　太子未再提，不過是在等待恰當的時機重提，且重提之日，必是老二的絕路。

　　閔繁一直跟在宗帝身側，知之事不少且深，宗帝此言，他深知無半點兒水分，太子殿下那人，當真是做得出來把二殿下殺之而後快。

　　此中緣故，卻是可追溯至太子殿下幼年。

　　說到底，除卻二殿下本身暗底裡對太子殿下的種種挑釁之外，皇後娘娘對付太子殿下的那些腌臢手段，亦是太子殿下容不下二殿下的催化物。

　　似是瞧出閔繁不語之中的未出之言，宗帝又道：「孟卿的那個長孫女，你了解多少？」

　　閔繁想了想：「十五歲之前十分病弱，是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早中晚都是葯灌子的女娘，十五歲之後開始調理身子，在餘小太醫的妙手回春之下，聽聞身子骨好上許多，不止能出門參宴，且脾性極悍，是位不肯吃虧的主。」

　　「如此說來，這孟府的大小姐原是個病秧子？」宗帝抓住其中的重點，隻這一點兒，太子再歡喜，孟天官的長孫女也不可能成為太子妃。

　　「是。」閔繁點頭道，「雖是經過調理有所好轉，到底底子薄，很容易便會疲累。出個門，上個山，諸如此類，都會累著。」

　　「那不行。」宗帝搖頭，端起手邊佟禦侍方將端上來的茶碗，他輕掀茶蓋，茶碗遞至嘴邊，淺淺呷了一口，茶香令他眉眼舒展。

　　閔繁卻知此並非真的是茶香的功勞，而是陛下聽到孟府那位大小姐體弱多病，而註定不可能嫁入東宮之後，而產生的愉悅。

　　看來東宮太子妃之位，縱然孟良辰一直在太子妃的候選名單上，陛下亦從未真正有過讓孟府再出一位中宮的打算。

　　「你剛才說她還曾拿著金簪重傷自己的嫡妹？」宗帝端下茶碗，狀似閑著無事地閑聊。

　　「那是在孟大小姐及笄之後不久，乃是孟二小姐先挑的釁，孟大小姐忍無可忍，方還的手。」閔繁頓了頓又道，「此擱在孟大小姐及笄之前，縱然孟二小姐再行辱罵嘲諷，孟大小姐亦未曾還口，更莫說還手了。」

　　「及笄……」宗帝沉吟道，「倒也是一道坎，能讓人成長不少。望明年太子及冠，亦可以不再讓朕這般操心。」

　　「會的。」閔繁除此，也說不了別的。

　　「她身邊的人，你安排人去查查，看看到底都是些什麼人，都有哪些能耐。」宗帝初聽聞孟十三竟帶著兩個人，就把李珩私宅裡的百名門客殺了個片甲不留，即便是天下之主，看慣天下之事，此舉亦令他大受震憾。

　　「諾。」閔繁便知定然會有此任務，此刻領命，領得毫無波瀾，又問，「查到之後……」

　　宗帝還沒想好，孟十三的身份特殊，既是他六部之首吏部首官的嫡長孫女，又是他屬意的未來大魏之主的嫡親表妹，他要處理，多少要慎重些：「……再說吧。」

　　閔繁懂了，隨後退下，立刻安排人出宮去查。

　　宗帝在孟十三大殺李珩門客之後，隻安排了這麼兩件事情，無一不是未曾針對李珩。

　　此消息，很快地便傳到東宮。

　　李壽得知後，坐在文華殿中，內心再翻江倒海，表面還是面色不改地繼續執筆批閱。

　　看著這樣的李壽，常青略略有些擔憂，悄悄問季寬：「殿下不會是氣壞了吧？」

　　氣到連氣都不氣了。

　　季寬哪兒瞧得出來，用一種你真是高看於我的眼神兒回看常青，低聲回道：「氣是肯定氣壞了，不過陛下一直如此，殿下也不是剛剛知曉的。」

　　常青於心裡默默嘆息：倒也是。

　　孟仁平昨晚宿在東宮，季寬未當值，孟仁平所言，季寬不知，今日季寬一進東宮，李壽便先同季寬說了，隨後從東宮出發到此文華殿，路上季寬一直呈於半懵半驚的狀態。

　　直至此時此刻，他仍有些不太敢相信，瞧著那般柔弱的孟大小姐，竟然也能單槍匹馬地找上門去，親自殺了李珩的第一謀士金先生不說，還把私宅裡的其他門客殺絕。

　　這般趕盡殺絕的作派，擱在今日之前，他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心情無法形容之下，季寬又把孟府上三代的每一位姑奶奶想了一遍，都想不出來孟大小姐這位姑奶奶到底是隨了誰的脾性。

　　但轉念一想，如此心狠手辣，當斷則斷，乾脆利落，以牙還牙的作派，撇去孟大小姐病弱的身子骨，還真甚為合適站在殿下身邊，當東宮的女主人。

　　再轉念一想，他又不免搖了搖頭，池南說得對，光是孟大小姐病弱這一項，陛下便不會允許殿下娶其大堂妹。

　　作為儲君，其子嗣是最重要的。

　　太子妃一旦過門，那太孫的出生必然要提上日程，而在這一點兒上，孟大小姐顯然不太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