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於不願意孟十三出事兒的忠心相護，賞春本能地想搖頭說不會。

　　然而，一想到左手剛接好筋骨的寶珠，以及被長安關在屋裡足足兩個多時辰才救回來渾身是血的風箏，她是既無法搖頭，亦無法道出不會這樣的言語。

　　她轉身就走。

　　「賞春姑姑是要去勸勸小姐麼？」金銀見賞春轉走的方向乃是明曉堂，趕緊問道。

　　然而賞春不是：「上燈時，餘小太醫還讓人捎了一句話兒過來，我還沒同小姐說呢。」

　　此時去說，順道探探小姐的口氣兒，看看明日的硬戰是不是非打不可。

　　李珩同李壽一樣，身邊有不少屬臣，能耐的也不少，但要說最能耐的那一個，卻是金先生此謀士。

　　孟十三在知曉李珩有座五進私宅在宮外，就在五福醫館後面的後福街裡，離雀仙樓寶萊樓皆不遠之際，她便讓高近探過此座私宅裡的所有情況。

　　到底是皇子私宅，縱然護衛不多，可單憑高近帶人去探，所探的情況亦是有限。

　　大概隻知私宅裡面應有盡有，奴僕美婢成群，亭台樓閣成堆，宅邸裡也不止金先生一個謀士，而是能教李珩瞧得上眼的門客，俱被李珩聚養於此。

　　當然，文人居多，武夫雖有，卻不足十分之一。

　　換言之，她要對李珩手底下最具智慧的金先生下手，除了要對付私宅裡的護衛之外，還得對付上百個門客裡也就十個武夫左右，而這些武夫的身手，高近探得的結果是，皆屬中等偏上。

　　倘若直接闖進宅邸裡去殺人，她想著雖有些麻煩，有長安在，卻也不懼。

　　實則有更好的法子，那便是趁著金先生出門之時，她再飼機動手即可。

　　長安亦是此意。

　　奈何孟十三沒同意：「他既是已然公開地警告我，那我與他必是不死不休，非是他亡便是我死的結局。這般之下，我還顧忌什麼？」

　　直接闖進他的私宅，殺他個片甲不留便是。

　　長安懂了，也沒再勸，左右似這般趕盡殺絕的事情，於以往她跟在主人身邊六百年的歲月裡，已然發生過不知多少回。

　　數都數不清的經歷，自然有數都數不清的經驗，於屠殺此道，她頗有心得。

　　而於原來的主人而言，更是小菜一碟。

　　現今主人無法親自動手，自是由她動手，她動手，免不得要妖力盡出。

　　「風箏的情況雖已是穩定，但仍虛弱得很，小姐若想風箏好得更快些，我可以繼續用妖力為風箏療傷。」長安知曉孟十三擔心風箏的傷勢，遂主動提議道。

　　孟十三搖頭：「不必，好得太快惹人眼，本來寶珠能教你接好筋骨，已然引得餘小太醫的側目，風箏再好得太快，唯恐他一得風聲，必立刻尋上門向你求教。」

　　「向我求教亦無用，他又學不會。」長安嘟囔道。

　　「我於塵世作為凡人女娘，許多事情需得顧忌著一些，免得招來更多不必要的枝節。」孟十三道。

　　長安道：「知道了。那那個金先生要在明日什麼時辰動手？」

　　風箏剛跨過門檻，便和金銀同時聽到長安說的這一句。

　　金銀暗道小姐居然已經和長安商議到明日硬戰的時辰了。

　　賞春聽至孟十三跟前：「小姐，日沉之時，府裡剛掌燈，餘小太醫差人來遞一句話兒，問小姐明日可得空？」

　　「他想作甚？」孟十三未答得不得空。

　　賞春道：「說是想來向長安請教接骨續筋之法。」

　　孟十三看了眼長安，眼裡儘是果然如此的瞭然。

　　長安也未等孟十三開口，她便與賞春說道：「明日不得空。」

　　「那何時得空？」賞春追問完，又解釋道，「這是餘小太醫差來的人，照著餘小太醫之意續問的。」

　　長安看向孟十三請示：「小姐？」

　　孟十三直接回答賞春：「何時都不得空。」

　　賞春怔了怔，方應諾，隨後帶著金銀退下，安排人明兒一早往餘府回話。

　　金銀走到廡廊盡頭，再忍不住問賞春：「賞春姑姑不是想問小姐……」

　　「不必問了。」賞春截斷金銀之言，「方將我們進去，不是已經聽到答案了麼？」

　　金銀恍悟，方將她們恰好聽到長安在問小姐於明日哪個時辰打響硬戰，可不就是已然表明小姐斷然是不會改變主意的麼。

　　翌日一早，餘明路尚未到太醫院點卯，便見到賞春派到餘府傳達回話的岫玉。

　　岫玉回完話兒便要走，卻教餘明路叫住：「不知你家小姐今日可出門？」

　　「奴婢不知。」岫玉是知曉孟十三今日要出門的，此事兒賞春已然於昨晚吩咐整個泰辰院的下人，今兒個不管是誰問起小姐的行蹤，一律要答不知。

　　她不知因何，隻管聽命便是。

　　餘明路還想再問，然而岫玉已然輕輕一福身，轉身離開餘府，半點兒也不給他再問的機會。

　　蒼朮問道：「公子可要追上去再問問？」

　　餘明路否道：「不必了，想來是她不讓說。上衙吧。」

　　「諾。」蒼朮轉身去吩咐套車到門外候著。

　　後福街裡，因著前面的五福街和前福街都是商業街道，自金烏升起到落下，從早到晚，俱是人來人往，車馬不斷。

　　今日亦一如既往。

　　當初李珩將私宅選在此處，也是想著隱於鬧市之中，要做些什麼也方便，隻是他沒想到有朝一日，此優點亦變成了緻命點。

　　馬老收到槐鳥帶去的消息，天還沒亮，他便從家裡出發，到孟府外等著，等到孟十三帶著長安出來，一起上了一輛無任何標誌的馬車。

　　馬車是他來的路上順道雇的，也是槐鳥帶的紙條裡寫明他要做的。

　　他想著，今日要辦的事情，定然不小。

　　不然以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不會特意吩咐他買下一輛平常的馬車，用做今日出行的車駕。

　　想來，今日過後，此輛馬車也不會再存在此世間。

　　孟十三和長安坐在馬車裡，馬老趕著車。

　　他充當車把式，在得知長安是足有九百歲的槐妖，槐鳥便是在長安本體上生長出來的陰生之鳥之後，他是充當得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