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明帝隐約能看到甯孤舟的輪廓，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沉，他第一次覺得甯孤舟的輪廓像極了于嫔。

　　他突然就想起了初見于嫔的情景：她當時眉眼裡滿是笑意，一笑還有兩個酒窩，是個極可愛的姑娘。

　　他當時生出了将她據為已有的心思。

　　而後他雖然得到了她，兩人之間的相處卻和他期盼的不太一樣，因為于嫔并不愛他。

　　成明帝的情緒一激動，便不受控制地咳了起來。

　　李時英忙過去為他順氣，他輕輕擺了一下手，扭頭看着甯孤舟道：“你是不是恨極了朕？
”

　　甯孤舟回答：“在意一個人才會去恨一個人，像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我的在意。
”

　　“我對你沒有恨，隻是殺意，我現在隻想殺了你，為我母妃報仇。
”

　　成明帝再次愣了一下，往他的身後看了看後問：“長平沒跟你一起回來？
”

　　甯孤舟冷聲道：“長平說怕看見你惡心得想吐，就不給自己找堵了。
”

　　成明帝：“……”

　　他的這些兒女，他最在乎的，其實隻有甯孤舟和甯長平。

　　甯孤舟是能力出衆，甯長平卻是他唯一的女兒，在他心中的地位和其他一衆皇子又不太一樣。

　　成明帝覺得自己對兒子或許是殘忍了些，他對甯長平卻是極好的。

　　他的眼裡有些失望：“長平對朕有不滿，都是你教唆的。
”

　　甯孤舟懶得和他争辯，棠妙心卻不會慣着他：“如果這樣說會讓你覺得舒服一些，你盡管說。
”

　　“但是長平卻不會認可你的說法，她是一個聰明的姑娘，能自己分辨這世上的事情。
”

　　“你所謂的好，如果指的是善待把她打傻的人，殺了她的母妃，迫害她的哥哥的話，她應該會認同。
”

　　成明帝的手在椅子上重重一拍：“朕跟朕的兒子在說話，你一個外人，沒資格插嘴！
”

　　棠妙心輕笑了一聲：“哇噻，好大的威風啊！
我真是好怕怕啊！
”

　　“你若還能端坐在金鑒殿上，能定我的生死，我或許對你會有一分懼意。
”

　　“可是如今的你，不過是個失去了一切的亡國之君，就算是我想要怕你，也實在是怕不起來。
”

　　成明帝冷聲道：“亡國之君？
就算是孤舟登基稱帝，這江山也依舊姓甯。
”

　　“隻要這江山依舊姓甯，便還是大燕的江山，朕又豈會是亡國之君？
”

　　棠妙心有些憐憫地看着他道：“孤舟要以大燕的江山為聘娶我的事情，想來你也已經聽說了。
”

　　“他把這大燕的江山打下來之後，就要送給我做聘禮。
”

　　“大燕的江山既然成了我的陋禮，那自然就要跟我姓了。
”

　　“大燕到時候會歸入歸潛，整個大燕的江山就變成了歸潛的江山。
”

　　她知道成明帝最在乎的是什麼。

　　她讨厭成明帝這樣的嘴臉，所以說話的時候，就往成明帝的心口紮刀子。

　　果然，方才一向笃定淡然的成明帝臉上不再淡定。

　　他有些震驚地看着甯孤舟道：“你真要以大燕的江山為聘娶她？
”

　　甯孤舟回答的十分簡短：“是。
”

　　成明帝瞬間就怒了，他顫微微地站起來道：“你瘋了嗎？
”

　　“你若真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

　　他之前聽說過甯孤舟要以大燕江山為聘娶棠妙心的事情，隻是他對這話沒有太放在心上。

　　縱然他知道棠妙心在甯孤舟的心裡有些不同，兩人是有些感情的。

　　但是他一直覺得，感情是這個世上最善變的東西。

　　且感情這種東西，在遇到權利之後，會變得脆弱不堪。

　　他覺得甯孤舟在做了多年秦王之後，體會到了權利的樂趣，便不會再做這種事情。

　　又或者說，他的心裡還有幾分期盼，盼着甯孤舟到時候把歸潛吞并。

　　可是現在他們告訴他，甯孤舟竟是真的要以大燕的江山為聘迎娶棠妙心，這和他心裡預期的完全不同。

　　他當年和棠九歌鬥得你死我活，他用盡了陰謀詭計，才勝出。

　　對他而言，大燕的江山得來十分不易。

　　這樣辛苦得來的江山若是由甯孤舟就這麼輕易地送出去，他又如何能甘心？

　　如此行事，豈不是襯得他就跟個跳梁小醜一樣，白辛苦一場，最後為人做嫁人？

　　甯孤舟冷冷地看着他：“甯這個姓，我根本就不想要。
”

　　“我今日會出現在這裡，一方面是為母妃報仇，另一方面則是來兌現我當初的承諾。
”

　　“這大燕的江山在你的眼裡或許很重要，在我的心裡，它就是一件值錢一點的聘禮。
”

　　他聽到成明帝的話，就覺得這人真的是可笑。

　　成明帝這人霸道又自以為是，他一直用他的标準去衡量這世間的人和事。

　　他想要掌控着一切，可是這天下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

　　李時英在旁看着激動不已的成明帝，他在心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這些年來，他在成明帝的身邊伺候，太清楚成明帝的心思。

　　成明帝一直都十分迷戀權利，他知道自己身體不好，掌控不了整個大燕，是存想要傳位的心思。

　　京中的這幾位皇子，各有優劣，性情也各異，其中也不乏對于尋常人家而言很優秀的兒子。

　　但是這樣的優秀在甯孤舟這樣的珠玉面前，就顯得不值一提。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成明帝一直都想把皇位傳給甯孤舟。

　　所以他用了些法子，想逼得甯孤舟早日回到京城。

　　可是不管他用什麼法子來逼甯孤舟回來，在于嫔死時，他其實已經失去了逼甯孤舟的能力。

　　他所在乎的那些事情，根本就入不了甯孤舟的眼。

　　成明帝對于這些有所認知，但是卻又認知得還不夠。

　　這些年來，成明帝的心裡其實一直都很矛盾：

　　他想要把天下交給甯孤舟，盼着大燕的天下在甯孤舟的治理下，達到新的高度。

　　他還盼着甯孤舟滅了趙國和齊國，然後再吞并歸潛和第一城，一統六國一城，成就不世功業，創造前所有未有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