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一線金剛馭飛劍(2)
見到肖鏘望來,宋貂兒笑了笑,兩人心有靈犀,肖鏘松了口氣,知道以宋貂兒的手段和心計,劉妮蓉哪怕不死,得了寵幸,這輩子都別想回到陵州給他們父子添亂。
宋貂兒自詡駕馭人心王霸兼用,事實上也是如此,當年其中一名跟著宋貂兒來到邊境的姨娘爭風吃醋,讓心腹打死了一名後來被宋貂兒搶到手的小娘,他便端著一隻夜光杯,親手扳開她的櫻桃小嘴,當著身邊所有女子的面,給姨娘喂下了一杯混有砒霜的葡萄酒,至於姨娘身邊兩名原本在邊境亂世還算活得愜意的年輕丫鬟,都送給了手下,一個徹底瘋了,一個咬舌自盡。
其餘三隻也都不是什麽好鳥,話說回來,心地好的,如何能在這兵荒馬亂的兩朝縫隙裡生根發芽,做不得斬草除根的手法,沒有壯士斷腕的魄力,早就成了別人的墊腳石,像那黑塔一般的胖墩,綽號李黑塔,耍起雙斧來也就三闆斧的能耐,耍完了三招,對方若不敗,所幸天生神力的李黑塔便翻來覆去耍那三闆斧,倒是少有人能扛得住這種以力壓人的蹂躪,別看李黑塔六親不認,坑害起兄弟比誰都勤快,可當年也曾對一個人真心好過,那就是他的媳婦,可憐那女子被死對頭擄了去,以此要挾李黑塔,李黑塔沒答應,女子就給禍害死了,派手下就跟豬肉掛在馬背上一般,到了李黑塔老窩外丟棄在地上,後來李黑塔報了仇,傳說將對頭全家上下十幾人以烤全羊的手法架在火堆上活活燒死,仇家是最後一個死,眼睜睜看著妻兒慘死,他被活活氣死的。
故而在這裡混江湖,是真正的刀口舔血,其中艱辛心酸,絕非外人能夠想象,每個人都是從頭到腳壞到骨子裡的壞人,但每個人又都是某些人心目中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
魚龍幫三十多人,攤上肖鏘這麽個忘恩負義又狼子野心的副幫主,也算倒了八輩子的血黴,可在肖淩以及整個肖家眼中,肖鏘無疑是個稱職的好父親。
如果更換門庭的魚龍幫有機會稱雄陵州江湖,恐怕剩下的幫眾們即使知曉了這段內幕,若非有密切牽連的人物,大多也會故作不知,隻會繼續對肖鏘肖淩父子感恩戴德,敬畏有加。
一位使長柄長鋒樸刀的魁梧馬匪頭目瞧著氣氛融洽,順帶著對氣味不怎麽相投的肖鏘也順眼起來,打趣道:笑道:“肖幫主,你有所不知,咱們這邊可是很難找到能值幾匹熟馬的女子,再怎麽水靈,除非是北莽的官家女子,否則撐死了價值半匹熟馬,宋貂兒這回寧肯不要馬也要霸佔那姓劉的閨女,怎的,肖幫主,這小娘們生得沉魚落雁不成?
”
另外一名赤手空拳的馬賊頭目怪笑道:“呦,老銅錢你還知道沉魚落雁這個說法,學問大了去啊。
”
使樸刀的漢子姓錢,因為嗜財如命,所以有了個銅錢的綽號,咧嘴吐了一口濃痰,笑罵道:“老子還知道你婆娘,嘿,昨晚剛往上邊抹了好些口水。
”
被挖苦的馬賊也不惱,撇嘴笑道:“老銅錢,你那閨女醜歸醜,不過屁股賊大,保準能生男娃,老銅錢,啥時候讓咱認你做老丈人啊?
”
老銅錢拿腳踩了下樸刀,這個曾經用碎銀把一個大活人撐死的悍匪痛罵道:“去你娘的,敢禍害我閨女,我拿銀子喂飽你!
”
肖鏘打心眼憎惡這些馬賊的言行無忌,隻不過礙於宋貂兒的顏面,才不好發作,但臉上也沒了客氣笑容,平淡道:“宋兄弟的眼光當然很好。
”
讀過許多籮筐詩書甚至差點成為北莽官員的宋貂兒有一顆玲瓏心,遠比這些糙漢來得八面玲瓏,打圓場道:“好了,閑話屁話休提,容宋貂兒多嘴一句,這趟大買賣做成以後,也算是交情了一場,咱們幾家的恩怨,大夥兒肚子裡都有一本明明白白的帳本,宋貂兒希望看在這次每人到手幾千兩白花花銀子的面子上,都各自退讓一步,劃去幾筆牽扯不清的糊塗帳。
還有,以後再有燙嘴的生意,別他媽隻想著吃獨食,多聯絡聯絡,有錢大家一起賺,在家數銀子,總比你陰我我黑你來得痛快,是不是?
”
李黑塔率先點頭,老銅錢和臉上有刀疤的,也跟著點頭。
肖鏘沒來由一陣傷感,劉妮蓉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甚至很長一段時間裡,還有過要撮合她與肖淩在一起的念頭,隻可惜不是每一對兩小無猜的孩子長大以後,會珍惜當年青梅竹馬的不易,肖鏘不怪劉妮蓉看不上肖淩,事實上肖淩一樣瞧不起這個出身優越的兒時玩伴,說她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小姐身子丫鬟命。
肖鏘微微搖頭,將這股傷感情緒揮去,隻是感歎自己畢竟老了,一個劉妮蓉的生死禍福,比起自家的興盛,實在不值一提,想到這裡,肖鏘眼神如一頭夜梟子。
幾位原本對這名老劍客心存輕視的馬匪都心中一凜,這幾位看似大大咧咧,但誰不在暗中打量肖鏘與宋貂兒,就怕被宋貂兒給黑吃黑了,要讓馬賊同心同德,就跟要北涼鐵騎不沾血一樣難以置信。
肖鏘似乎記起什麽,陰沉笑道:“這次還有個將軍府裡出來的年輕人,姓徐,佩刀,長得俊逸非凡,很有世家子風度,各位大當家的想要沒有後患,此子必須死得徹底!
”
宋貂兒拿手指點了點兇神惡煞的刀疤臉,笑眯眯道:“沒事,隻要長得好看,汪老哥向來男女不忌。
”
刀疤臉來了興緻,並不否認他的葷素通吃,隻是看著肖鏘笑問道:“哦?
這小子長得真能湊合?
肖幫主可別拿老汪我開涮啦,否則吊起了火卻沒地方瀉火,總不能跟老銅錢那樣拿塊豬肉扣個洞吧?
”
一夥人哄然大笑,連肖鏘都笑得不行。
一個溫醇嗓音響起,“汪老哥,你瞧我長得怎樣?
”
幾乎瞬間同時,肖鏘提劍起身,李黑塔手握雙斧瞠目怒視,老銅錢腳尖一挑樸刀,橫刀而立。
姓汪的刀疤臉無意間被指名道姓,原本驚懼異常,隻不過認清來人的面孔後,眼神變得炙熱。
唯獨宋貂兒沒有動靜,一手拿捏著精雕細琢的玉佩,另外一手在唇邊吹了一聲口哨,這才擡頭看著肖鏘背影,說道:“肖老哥,該不會是你跟魚龍幫給我們下套子吧?
沒道理啊,這對你有什麽好處?
而且魚龍幫才三十幾人,就算今晚隻有我們四人,你們也不敢保證能讓我們都交待在這裡,隻要逃出去任何一個……”
說到這裡,李黑塔放下一柄宣化闆斧,手貼著胸口,陰森滲人笑著打斷宋貂兒言語,說道:“逃出去一個,還想著報仇不成,肯定要趁火打劫,攏起其他三個死鬼的人馬了,宋貂兒,你他媽的別在這裡揣著明白裝糊塗,這就是你跟這姓肖的老烏龜還有魚龍幫陷害我們!
不過宋貂兒啊宋貂兒,你真以為就你帶了人馬來這裡?
”
宋貂兒隻是擺擺手,溫和笑道:“雖說這次說好了隻是五人談事,約好讓各自人馬離開五裡路,但肯定會私下讓手下慢慢靠攏過來,這是人之常情,宋某也不是三歲稚童,對此理解得很。
李黑塔,先別忙著拿出火筒子發信號,小心壞了大事。
先讓肖老哥給我們說道說道。
”
一時間,一個外人說了一句話,竟是有了讓五人展開窩裡鬥的滑稽形勢。
肖鏘死死盯著不遠處那個按理說如何都不會出現在這裡的佩刀青年,轉頭苦笑道:“宋老弟,肖某怎會陷害你,這小子便是那姓徐的,不知道他怎麽跟到了這裡,如果帶了魚龍幫過來,恐怕先前謀劃都要作廢了,真是如此,肖某連那四千兩銀子都不要了!
就當作賠償給四位大當家的。
”
來者自然是世子殿下。
徐鳳年鼓掌笑道:“肖幫主行事果決,不愧是做大事的人。
讓姓徐的大開眼界,光是見識了這等梟雄手腕,一車子貨物白送給各位,也值了。
隻不過怕你們幾位沒命花。
”
刀疤臉猖狂大笑,“你這小子說話口氣比宋貂兒還大,老子喜歡得很呐!
”
肖鏘皺眉道:“你沒有告知劉妮蓉和公孫楊?
”
徐鳳年眯眼道:“他們知不知道重要嗎?
要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
”
三位馬賊頭子面面相覷,這小子是失心瘋了?
胡言亂語個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