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李龍倒的茶水，孫本川微微點頭說了一聲：“謝謝。”

　　李龍能看得出來，這位對于手裡的磚茶明顯是有些嫌棄的，但嫌棄的表情就是一閃而逝，然後就低頭喝了一口，說道：

　　“嗯，味道很濃郁，喝了很暖和。”

　　其實李龍也挺佩服這個很有禮貌的孫本川的。他呢子大衣裡面是西裝，那種比較顯身材的西裝，這種西裝看着好看，但真不保暖。

　　這麼冷的天穿的這麼薄，要麼此人天生陽氣盛，不怕冷，要麼就是為了面子不要裡子，硬扛吧。

　　旁邊的助理就直白的多，看不上這磚茶水，根本沒喝。

　　李龍問道：

　　“孫先生一路挺辛苦的吧？畢竟我們北疆這邊的交通環境和内地沒辦法比。”

　　“我們坐飛機過來的。”那個助理羅立偉說道，“就是從烏城到這裡這段路比較難走。”

　　孫本川接着說道：

　　“其實我本人還是想好好看看這邊的大好河山的。每個地方的景色不一樣，内陸有内陸的秀美，北疆有北疆的蒼茫遼闊，各具特色。

　　隻是此行因為時間比較緊，所以乘的飛機過來的。”

　　能坐飛機，這兩位的級别可不低。普通人，或者說普通商人就算有錢，這時候也是沒資格坐飛機的。因此李龍對孫本川又調高了重視程度。

　　不管對這個人的觀感如何，至少從乘飛機這一點來看，不能等閑視之。

　　“以後有的是機會，北疆的遼闊的确需要花時間去了解，”李龍點頭說道，“每個季節都有不同的景色，有空可以經常過來看看。”

　　“鳥不拉屎的地方，誰愛來誰來……要不是為了……才不來呢。”羅立偉低聲嘟囔着，聲音很小，但李龍聽得很清楚。

　　為了什麼呢？他聽着是玉，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或者是羊？

　　“小羅，不要亂說！”孫本川扭頭瞪了羅立偉一眼，然後轉過頭來歉意的對李龍說道：

　　“李龍同志，對不起。立偉是我朋友的兒子，帶在身邊培養學習的，有些嬌縱了。”

　　“沒事沒事，實話實說嘛，咱們西北這邊發展的的确慢，眼下除了自然景觀，的确是沒啥好看的。”李龍笑笑，不以為意。畢竟四十年後，全國各地的都跑這裡來看自然景觀，那時候心情不一樣。經曆過了，所以并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

　　“李龍同志心胸真是開闊。”孫本川贊歎着，“像你這個年齡的年輕人，大多都是心高氣傲，不容易聽得進去不同意見。嗯，不錯不錯！”

　　李龍覺得這樣說話實在是有些别扭，便說道：

　　“孫本川先生，那現在咱們看看羊肉和牛肉？”

　　“呃……好。”孫本川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李龍便站起來，帶着他們進了庫房。

　　“你們看，這間庫房裡存放着八百多個整羊和六十頭整牛，這是我們這邊最大的庫房。另外還有兩間中等庫房裡，也存放着不少的牛羊。

　　這些牛羊基本上都是近一個月宰殺的，新鮮程度是非常不錯的。我們保存的也很好。如果孫先生現在能買走，拉到口裡去，基本上和新鮮的牛羊肉口感差别不大。”

　　差别肯定還是有的，但這個時候一來沒有那種綜合飼料牛羊，所以牛羊肉哪怕凍了一段時間，口感是真的不會降太多；二來老百姓對于牛羊肉質量的要求不高，隻要不是壞肉臭肉，基本上都能接受。

　　而且這些凍肉肯定是會比新鮮肉賣得便宜，反倒會受大家的歡迎。

　　“嗯嗯，不錯不錯。”孫本川用手戳戳一頭牛的牛屁股肉，點點頭，“看着很新鮮，肉質很好。”

　　李龍還要帶着他看另外兩間庫房，他搖搖頭說不用了：

　　“這些牛羊肉的質量不錯，我是可以接受的。現在咱們談一談另外一件事情吧。”

　　“玉石的事情？”李龍這段時間算是看明白了，這位孫本川真實的目的就是來看玉石的，看牛羊肉都是帶過，剛才進庫房看着就有點心不在焉。

　　不過無所謂，李龍想着隻要在自己能接受的條件範圍内，能把牛羊肉賣掉就行了。

　　其他的不用管那麼多。

　　“玉石在我家院子裡，如果孫先生現在想看，那咱們走，我帶你們過去看看。”

　　“好，現在就去吧。”孫本川有點迫不及待了。

　　李龍覺得這應該是賈天龍把玉石吹的太過了所以這個孫本川才會這麼急切。

　　算病急亂投醫？

　　他帶着孫本川步行走回大院子，邊走邊聊着。

　　孫本川對自己所從事的行業說的含糊其辭，隻說做一家貿易公司，原本的主營是藥材，但是目前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也想看看牛羊肉市場的情況，嘗試一下。

　　李龍點點頭，沒多問。畢竟人家不想說，自己也不好強行撬别人的嘴。

　　到了大院子，李龍推開小門讓着孫本川進來，院子裡的黑狗一下子就叫了起來。

　　李龍有些奇怪。自己的朋友過來，包括賈天龍、趙輝這些，隻要自己帶着的，黑狗都是不怎麼叫的，今天怎麼例外了？

　　他喝斥了小黑一聲，小黑才有些不服氣的看着孫本川一眼，然後退回到狗窩趴了下來，但眼睛還是瞪着這人。

　　“李龍同志養的一條好狗啊。”孫本川一開始被小黑給吓了一跳，但現在狗縮了回去，他臉上帶着笑誇了一句。

　　楊大姐帶着明明昊昊從屋子裡出來，李龍介紹着：

　　“這是楊大姐，這是我的兩個孩子。明明昊昊叫伯伯。”

　　“伯伯。”

　　“伯伯。”

　　明明昊昊很聽話，叫人。

　　孫本川應了一聲，看着明明昊昊的眼神就有點奇怪，是喜歡，還有點複雜。

　　李龍猜測這應該是自己沒兒子，想要兒子的心情吧。

　　孫本川扭頭看向羅立偉，并向他伸出了手。羅立偉明白，從随身帶的包裡取出兩個紅包來。

　　這時候的紅包真就是紅紙包的包。孫本川接過紅包拿着過去蹲下來塞到明明昊昊的手裡，笑着說道：

　　“這是伯伯給你們的見面禮，你們拿着買糖吧。”

　　明明昊昊看着李龍，李龍點點頭說道：“伯伯給的，就收了吧。”

　　見面禮，收了不算啥，孫本川講禮，那他後面給算牛羊肉價格的時候可以壓一壓，回一個。

　　李龍是這麼想的。

　　收了紅包，楊大姐看了李龍一眼，明白意思，帶着明明昊昊進屋了。

　　李龍指了指牆角說：

　　“玉石就在那裡。”

　　雖然連着下了幾場大雪，但玉石台子這裡雪是打掃幹淨的。而且能看出來，這雪不是這兩天才清掃幹淨——每場雪下完就打掃了。

　　畢竟賈天龍都那麼重視這個，而且還應驗了，無論是李龍還是楊大姐，都習慣了下雪後抽空會把這裡清理一下。

　　玉石在水泥台子上擺放着好好的，供着的香爐裡還有香灰。楊大姐有閑了會在裡面點三根香，李龍偶爾也會。

　　就連顧博遠有些時候吃過飯消食的時候也會過來給點根香。

　　孫本川在看到這塊玉石的時候，表情立刻就變得嚴肅起來。他先是恭敬的走過去，仔細的端詳着玉石，甚至于都不敢上手。

　　主要是這塊玉石看着是真的天然的，明明沒有一點雕刻的痕迹，但偏偏又那麼神似一個側卧的大胖小子。

　　喜慶的大胖小子。

　　看了足足有十多分鐘，就連羅立偉都有些受不了了，孫本川才轉過身來，問李龍：

　　“李龍同志，這塊玉石，真的是純天然的嗎？一點都沒有雕刻過？”

　　“沒有。”李龍搖了搖頭，“從河裡挖出來的時候就是這樣子的。老賈說你懂玉石，那你應該能看出來，這塊玉石沒有絲毫雕琢的痕迹，現在的造型是流水沖刷出來的，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為過。”

　　“真的是太神奇了！”孫本川贊歎着，“我見過的玉石數量也不少了，天然的有造型的玉石也過過手，見過不少不錯的，但像這麼神奇的，我還頭一次見，真的是太神奇了！”

　　說完，他就過去拿香——玉石台子邊上有個木頭盒子，側邊開口，裡面有香和火柴。

　　這邊目前能買到的就隻有衛生香，這幾盒不一樣的檀香還是李龍從燕京帶回來的，因為賈天龍抱怨過，說給這塊通靈玉石上衛生香，太不敬了。

　　李龍覺得其實沒啥，心誠就好，但耐不住賈天龍這方面特别注意，反正去了燕京，那就買一些呗。

　　孫本川抽出三根香，羅立偉急忙抽出火柴給把香點着，香上有火，羅立偉要吹，讓孫本川踢了一腳。

　　羅立偉不明白是咋回事，李龍清楚，不過他沒說。

　　孫本川踢完羅立偉後，用手把香上的明火扇滅，舉香齊眉，恭敬的三鞠躬，上了香。

　　上完香之後，孫本川轉身對李龍說道：

　　“李龍同志，這塊玉石，能讓給我嗎？”

　　“不能。”李龍早就預料過孫本川會說這樣的話，所以直接了當的回絕了，“這玉石是别人送我的，沒辦法出讓。”

　　“我出十萬元。”孫本川不信邪，開了個自認為的高價，“十萬元現在不算低了，在燕京能買套别墅了，頂你賣幾千隻羊了。”

　　“不不不，這不是錢的問題。”李龍搖了搖頭說道：“老賈也說過，這玉石他想請回去供着，也出到十萬了，我沒同意。

　　我和老賈認識的比較早，關系也非常好，就這個我都沒同意，你想想……”

　　李龍的言下之意，如果自己想出手的話，早就應該出手給賈天龍了，這玩意兒他自己不信，壓不住賈天龍信啊。

　　李龍也知道賈天龍是真心想請回去供着的，不像這個孫本川，這位……雖然剛才動作做的足，但李龍能看出來，這人隻是單純的覺得這個玉石希有，所以想據為己有，而不是真心想請回去供着。

　　這一點李龍還是能看出來的。

　　“那麼，……兩萬美元？”孫本川仍然覺得是價錢不夠，“加上我準備把你所有的牛羊肉全都收購走，按市價。”

　　李龍依然搖了搖頭。

　　這真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原則。玉石是何玉清和孟海送過來的，當初賈天龍出那麼高的價他都沒賣，眼下那麼多的牛羊肉雖然是一個大負擔，但李龍并不覺得可以用這個來換玉石。

　　他相信即使孫本川不買牛羊肉，他最終一樣有辦法的。

　　還沒到絕境，沒必要。

　　孫本川預料到李龍會拒絕，他笑了笑說道：

　　“李龍同志，不要那麼急的做決定，你可以考慮一下，我這邊先回招待所了。立偉，給李龍同志留一下招待所的電話，如果你改變了主意，随時給我打電話，不過我隻呆明天一天，後天一早，如果你還沒決定的話，那我就走了。

　　畢竟北疆這麼大，有牛羊肉的可不止你這裡一家。”

　　羅立偉給李龍留了個紙條，上面有招待所總台的電話，其實這個号李龍是知道的，不過他還是接了過來，等孫本川出門的時候，李龍說了一句：

　　“孫先生，如果你覺得我會因為這個而改變主意的話，那你錯了，無論你收不收牛羊肉，這玉石我都不賣。”

　　孫本川邁出門的腳頓了頓，最終還是走了出去。

　　李龍扭頭看了看玉石前面的三根香，那香已經燒了三分之一，香灰沒落，結成了一個複雜的形狀。

　　李龍進屋，楊大姐把兩個紅包交給了他，然後就去做飯了。

　　李龍打開紅包看了看，有些意外的是紅包裡竟然裝的是一張十美元的紙鈔。

　　還挺大方啊。

　　不過也算有來有往了，李龍讓他拜了玉石，他給了紅包，平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李龍把這個孫本川的話轉述給了顧博遠和顧曉霞。

　　“不收就不收吧。”顧博遠原來在村子裡算韬光養晦，這兩年在收購站裡收東西，也算是把脾氣給養出來了，“想要玉石，沒門！别看兩萬美元挺值錢，但和這玉石比起來，差的遠！”

　　“就是，再說這玉石是清水河村村民送過來的，哪裡是能交易的？”顧曉霞也說道，不過随即她就有些擔心，“不過現在壓了那麼多牛羊肉怎麼處理？我下午去上班的時候問問我們單位有沒有要的，還有就是各學校，我也給打打電話問問。”

　　“不用不用。”李龍擺擺手，“這事别影響你的工作。我和顧叔會處理好的，你就不用管了。”

　　李龍不想顧曉霞工作分心。況且這麼多的牛羊肉，不是教育局和下屬學校能解決得了的，還不如不摻和。

　　下午，他給賈天龍打了個電話，把這個事情提了一下，重點還是問這個孫本川的具體情況。

　　賈天龍沒想到孫本川竟然用收牛羊肉的事情威脅李龍賣玉石，他愣了一下之後對孫本川破口大罵：

　　“這個家夥！虧我還對他推心置腹的說那塊玉石有靈性，讓他好好拜拜，沒想他他狼子野心，竟然想着把玉石據為己有？太特麼不是人了！”

　　罵歸罵，賈天龍卻又對李龍說：

　　“這個孫本川實力是真的雄厚，我收來的那些貝母藥材，大多數都被他吃下去了。據我所知，他不光從我這裡收藥材，還從其他不少藥材道地産地收着，每年光收的藥材就有幾百萬。

　　至于這些藥材最終的去向我也不清楚，他給我說的是自己家的貿易公司加工變成成藥出售。

　　一開始我以為是哪家國營的制藥廠，但好像又不是。但這個人背景還是挺深厚的，人脈比較廣，關系網比較複雜，李龍你還是得當心。”

　　李龍自然能知道這個孫本川不簡單，能坐飛機過來的，肯定不可能是普通人。

　　是歸國華僑？還是已經盤下某個制藥廠的類似停薪留職的國企中高層，又或者是某二代？

　　李龍不知道具體的情況，隻是猜測着。

　　不過不管如何，他總不能到自己這裡來強買強賣。畢竟自己也頂着個全國先進個人的名頭，還是人大代表，想要憑着權勢和财力壓自己也不太可能。

　　畢竟這裡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真要杠起來，方方面面是不可能幫他的。

　　既然打聽不到，李龍也就不打聽了。

　　晚飯的時候，顧博遠沒有說今天收牛羊的情況，不過李龍能從他皺着的眉頭那裡看出來，估計下午收的牛羊肯定不少。

　　新年開始，李龍算算從初冬到現在，至少下了五六場大雪，小雪不算。

　　草場上的積雪至少在一米以上，有些地方甚至更厚。

　　牛羊隻能吃打好的草料，草場的草料被雪壓着，根本踢不開。

　　當然也有好消息，就是因為這些大雪，荒原上的黃羊馬鹿同樣也沒草吃，除了少數灌木和高草沒被雪壓着還能吃外，這些野牲口早早的就開始往山邊跑。

　　所以這段時間收到的皮子，幾乎是去年的兩倍還要多。

　　趙輝每次過來拉走的皮子也遠超去年，李龍折算了一下，照這樣算下去，光這些皮子的盈利，就已經把牛羊肉收購成本給覆蓋了還要多出不少。

　　因此李龍愁的不是會虧本，而是如果開春前這些牛羊肉還賣不掉，到時怎麼處理。

　　畢竟這麼多，已經幾乎把空倉庫都要占完了。

　　第二天上午，李龍接到了一個他意想不到的電話，随即臉色一下子展開了，而且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

　　原來是這樣啊！

　　PS：說兩件事情，一個是空調的，昨天沒說完，因為再說就超過兩百字要收費了。現在補充一下，空調在保，廠家免費修，當地沒配件，所以雞肋。

　　第二：要參加起點活動，去滬上，隻能每天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