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九章 别因為好奇把自己整死了
十一月十六日,瑪縣下了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雪,雪厚三十多厘米,穩固了下來。
先前也飄了兩場小雪,都沒停下來,李龍便沒有算。
這一場大雪下下來,來收購站這裡賣皮子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
想想也正常,雪一下之後,無論是兔子還是狐子又或者狼、馬鹿、黃羊這些不冬眠的,在雪地裡行動,隻要去找,就能找到痕迹。
一張兔子皮現在都漲到四塊錢了,一張狐子皮賣到收購站是三十五塊到四十塊錢,而一張狼皮到了六十塊錢,馬鹿、黃羊的皮子都是差不多,品相好一些會有所增加。
這就導緻許多人閑下來後就去雪地裡。有槍的能打黃羊、馬鹿甚至是狼,沒槍的弄個套子套兔子、狐子。
甚至于十一月下旬的某一天,有人直接往收購站送來了一頭半死的狼。
這事直接把在大院子裡陪着明明昊昊給驚動了,他跑過來看了這頭捆的結結實實的狼,也是有些意外。
狼不算瘦,隻是腿斷了,嘴讓繩子綁着,好着的那三條腿也綁着,根本動不了。
李龍沒想過養狼,人家把這頭狼給他送來,他自然是要收的。顧博遠把他叫來也是想問問他怎麼收,另外就是這狼打算怎麼處置?
“一張狼的全皮是七十塊錢,加上這些肉,給一百三塊錢吧。”李龍說道,“狼肉不怎麼好吃,不然你也不會送過來,這狼能出三十公斤肉,就按一公斤兩塊錢來算,怎麼樣?”
那個人也沒想到弄到一頭活狼比賣皮子要貴一倍,當然高興的接受了這個價錢。
其他人聽到了也是竊竊私語。顧博遠給登記付了錢,李龍提着那頭狼到了後院。
那邊有個煤棚子,李龍想着這狼先放到這裡吧——他沒從狼的眼睛裡看到兇狠,倒是有些可憐。
殺不殺呢?
今天是不殺的,今天梁大成請客,從李建國那裡給李龍打了電話,李龍準備過去。
自最早李龍把大家聚攏起來請着吃飯,後來是謝運東,前段時間陶大強也搞了一次,現在梁大成也給續上了。
這幾個人關系本就不錯,冬天事情也不多,聚一聚也是好事。
因為有這麼一聚,所以李龍就打算先把狼放這裡,等明天閑了再宰了剝皮啥的。
收購站的雪已經讓梁雙成清掃過了,外面院子裡此時有十幾個拿着皮子過來出售的人。
李龍從後院出去,和顧博遠打了個招呼,然後就開着吉普車去了四小隊。
梁大成家裡羊已經宰好,皮也剝了,李龍過來的時候,下水都洗的差不多了。楊蘋蘋鄧桂蘭都在這裡幫忙。
冬天不比夏天,宰殺的家畜很快就涼了,處理起來不方便,所以人多才能幹成事。
這時候白天的溫度已經到了零下十幾度,李龍穿着衣,倒覺得不是很冷。
隻是天地已經變成了白茫茫一片。
“快進屋,别在外面站着了。”正在剔着羊肉的梁大成招呼着李龍,“他們幾個在屋裡打牌哩,你趕緊進去吧。”
李龍笑笑,将提在手裡的兩樣東西揚了揚說:
“我從鹵肉店裡買了豬耳朵和豬頭肉,呆會兒一起切了吃。”
“嘿,來就行了還帶啥菜?”梁大成笑着埋怨着。
“那要不知道就算了,已經知道了,正好路過鹵肉店,随手買點。”李龍說着就進了屋子,到廚房把鹵肉交給了鄧桂蘭,然後就去了裡屋。
謝運東、陶大強和賈衛東正在打牌,他們打牌不貼條子,桌子邊上放着啤酒,打牌喝啤酒倒也應景,隻不過這是冬天,也不好說這個啤酒好不好喝。
看到李龍進來,陶大強立刻起身說道:
“龍哥,你來打你來打,我算不過來牌,都喝了一瓶子了。”
陶大強臉紅紅的,看來沒說假話。
“那也要這一把打完。”賈衛東很認真的說,“你手裡還有牌沒出完哩。”
“行。”陶大強想想也對,就又坐了下來,扭頭還給李龍解釋了一下:
“我這把打完就把位置讓給你。”
李龍沒吱聲,站在他身後看牌。
陶大強手裡的牌不錯,隻不過他打牌技術一般,出牌沒針對性,自然拿不到上遊。
李龍看着陶大強把一手好牌打成了個中遊,不過沒喝酒,也算是完成任務了。
陶大起急急起身,李龍就當仁不讓的坐了下來。
謝運東一邊洗牌一邊問道:
“小龍,你那邊咋樣?我聽說許海軍一下雪就開着拖拉機帶着人到北面打黃羊去了。”
“沒打着幾隻,”陶大強說,“叫我去哩,我沒去,我說沒啥事就不搞那個了,現在不是時候,雪下的還不夠厚,大批的黃羊還沒從沙窩子深處過來哩。”
陶大強雖然打牌不行,但對這個還是有點想法的。
“打着兩隻還是三隻,也不算白跑。”賈衛東說道,“第二天就去縣裡把皮子賣掉了,說是等再下一場大雪再去。”
“這兩天賣皮子的倒怪多哩。”李龍一邊接牌一邊說,“下雪了對這些野牲口還是有影響的,雪比較厚,它們找不到吃食就隻能往外跑,那些吃肉的也跟着跑,今天還有人送了一頭活狼過來。”
“活狼?”這話把其他人都給驚住了,“送到你們那裡了?”
“是啊。”李龍說道,“我剛才就是先收了狼,然後才過來的。狼還沒來得及宰了呢。”
“嘿,真可以,還能弄頭活狼過來。”陶大強想着先前跟着李龍在山裡打獵,野豬倒是碰到過不少,狼就很難見到了。
“嗯,看樣子好像是用夾子夾的,腿都夾斷了。”李龍說道,“現在這些人打獵也想各種辦法了。”
聊着有的沒的,打了幾把,李龍牌運時好時壞,也喝了一杯啤酒。
屋子裡很熱,爐子裡的火熊熊燃燒,火牆摸着都燙手,沒一會兒李龍就把外套脫了,不然出汗了。
沒一會兒,飯菜開始往桌上端,他們幾個人便收了牌,把桌子往屋子中間擺。因為地面不很平,陶大強還找了牆角的木頭片子把桌子墊穩。
手抓羊肉,爆炒羊心,大盤羊肚子,涼拌豬頭肉、涼拌豬耳朵,涼拌豆芽,辣皮子炒雞蛋等。
菜是滿一桌子,位置還就是他們五個,女人們在廚房裡另立一個桌子吃。
梁大成酒司令,一上來就打通關,倒是讓李龍有些另眼相看。
作為梁家老大,帶着三兄弟幹活賺錢,梁大成一向走的是老成穩重的路子,沒想到自家開宴,他一下子這麼直爽沖動。
不過李龍自然是不怕的,他酒量好,劃拳反應也快,加上運氣不錯,梁大成、謝運東、陶大強三個人通關打下來,他隻喝了一杯酒,倒是賈衛東打通關的時候直接大押小,他喝了一兩杯。
打通關每一個人面前是三杯酒,劃拳猜大小或者老虎杆子雞,三拳兩勝一杯酒或者直接一拳一杯酒,這個看酒司令與關主商量着定。
李龍劃拳雖然慢,沒氣勢,但算的極準,不出錯就不容易敗。其他的大押小、老虎杆子雞什麼的,自然也不容易輸。
其他人喝的臉色都變了,獨李龍一個很清醒,這讓梁大成覺得沒招待好,于是又要和李龍再劃一個,畢竟這個時候請客吃飯喝酒,不把客人喝倒,顯得主家誠意不夠。
李龍倒也不怕,和梁大成劃完拳,又來了大押小,最後象征性的喝了一杯。
等這頓飯吃完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這時候太陽已經在西面不高的位置了。李龍感覺還行,穿好衣服出來,發動着車子回了縣裡。
路不平,車子晃悠着,李龍有點酒意,但不濃。他想着下次喝酒再不開車了——雖然這一次喝的不多,但以後還是别幹這種事情了,容易産生僥幸心理。
回到大院子,下車後經冷風一吹,李龍反倒清醒過來,定下了這個基調後,放了車裡的水,進了屋子。
想着接下來幾天應該沒事了,沒想到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門來。
隊裡王财迷的弟弟王大貴,騎着自行車在門口敲門。李龍正在給明明昊昊堆的雪人做裝飾,兩個孩子在邊上打下手,這時候聽到敲門聲,李龍過去開門,看到是王大貴,有些意外。
“小龍在啊。”王大貴看李龍開門,頓時就笑了,“嘿,在就好在就好。”
“快進來。”李龍招呼着王大貴進來,“大貴哥有事?”
“有事有事,我聽運東說,你收了個活狼?”
“嗯,有這個事情。”李龍才把狼的事情想起來,昨天喝完酒就把這事情給忘記了。
“那狼是公的母的?”王大貴撐好自行車,又問道。
“好像是頭公狼。”李龍想了想說。
“太好了。”王大貴笑着說,“正好,我家有條母狗,我想着找你那頭活狼配一下,要是能下一窩狼狗那就好了。”
李龍聽着這個荒唐的主意,一時該不知道怎麼說。
這年頭還真有這樣幹的,而且也有成功的。
不過李龍肯定是不贊成這麼搞的。
他想了想問道:
“大貴哥,你準備咋配?把那頭狼買回去嗎?那頭狼我收來是一百三十塊錢,昨天才收的,咱都是一個村的,我也不加多,你加十塊錢拿走,怎麼樣?”
王大貴有些尴尬的沒接話。
李龍指了指屋裡說道:“走,進屋說話,外面怪冷的。”
“不不不,我就不進了。”王大貴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我就想确定一下,你那狼要是公的,那我就把我家的狗拉過來,一狼一狗呆一起,最多一兩天就能配好,配好後面如果下了狼狗,我給你送一隻過來……”
“大貴哥,你應該知道,現在不是狗的發情期吧?”李龍沒想到王大貴想的這麼簡單,“要想把狼和狗弄一起配上,那至少得在發情期才行。”
“你是說,開春?”王大貴反應過來,問道。
“對啊,這大冬天的,狼和狗都沒那方面的意思,呆一塊就隻能是天敵。我收的那狼雖然是瘸了,那也利害着哩,你家的母狗放一塊,不得讓狼給撕了?”
李龍倒不是吓唬王大貴,他說的八成是實話。
畢竟大冬天,狼的狩獵本能可比自身欲望強多了。
“那……試試應該沒事吧?”王大貴還是不死心。
“試不了。”李龍看他這打算,就是想着在自己這裡試驗一下,不擔風險隻想要結果,便擺了擺手說:
“我家裡沒試的地方。收購站那裡也沒狗圈,現在狼還綁着哩,松開了怕傷着人。你要想試,那就把狼買走,不然的話,我下午就宰掉了。”
倒不是他不給面子,主要還是不想搞這件事情。
公狼配母狗,哪怕這時候欲望真占了上風,真配上了,下了崽子,那玩意兒可是狼的後代,野性難馴,指不定哪天就咬了人了。
還是别幹這事了。
王大貴臉色有些難看,李龍原本是不想再理他的,但想了想還是解釋了一句:
“大貴哥,我不知道你聽誰說的這玩意兒可以配,配是能配,那也得正常時間。你看人家趕着種豬配種的,不都是在開春?貓叫春也是春天,哪有冬天配種的?
你不怕損失一隻母狗,那你就把狼帶回去,不管配不配得上,你到時給我送回來,要送不回來,一百四十塊錢就行。當然,狼你拿走,那玩意兒要咬着人了,我這邊可不負責——那可是狼。”
李龍最後的話說的王大貴也不敢真把狼拿回去了。他家裡也沒狗圈,農村人家基本上都沒狗圈,狗要麼是野跑的,要麼最多拴個鐵鍊子,不要圈的,有個窩就已經是很不錯了。
要真把狼拿回去,咬着了自己家人,那可就麻煩了。
最終王大貴空手而回,李龍也是歎了口氣。
這年頭找狼給狗配種的應該不在少數,也不知道這些人都是怎麼想的。
當然,配好種下來的狼狗崽子咬人的也不在少數,隻不過這時候狗咬人,一般人也不在意罷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李龍把這事給顧博遠說了,顧博遠說:
“你就不應該答應他,賣給他都不行。隊裡都是認識的,他真要把狼買走了,到時狼沒捆好放開把人咬了,說不定還要怪到你頭上哩。”
這年頭雖然這種道德敗壞的事情不是沒有,但極少數。
人心難測,李龍覺得顧博遠說的是對的。
倒是顧曉霞說她老爹想多了,人哪有那麼壞呢。
顧博遠隻是冷笑,并沒有反駁說什麼。
李龍心說顧博遠在那些年的時候,可能碰到了更壞的人,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判斷吧。
所以吃過飯之後,李龍就去了收購站,那頭狼還在煤棚子裡捆着,旁邊有梁雙成給的剩飯剩菜,也不知道這貨吃了沒有,反正現在是奄奄一息的。
李龍便直接把它一刀抹了,然後解開繩子盤起來放在一邊,接下來就是剝皮處理。
狼肉給梁雙成這裡放一條腿,給他說怎麼做,狼皮直接放進了庫房裡,先攤開晾着,冬天沒蟲子,也不怕被蛀了,因為過段時間就會賣掉,所以就這麼先放着再說。
狼牙狼髀石李龍照例收了起來,狼肉拿了回去,當天晚上紅燒了一盆,反正有大料壓着,吃着味道還不錯。
隻是吃完晚上李龍比較燥熱,等明明昊昊睡熟了,李龍和顧曉霞折騰了很晚才睡。
第二天吃過早飯,李龍和明明昊昊正在後面溫棚裡幹活的時候,有人再次敲大門,這回是楊大姐開的。
還是王大貴,他看開門的不是李龍,便笑着說找李龍。
楊大姐認識這個人,便讓王大貴進得門來,然後她去後面叫李龍。
溫棚裡的菜苗子已經出來,李龍正帶着兩個娃娃給苗子澆水,聽說王大貴來了,便讓明明昊昊繼續在這裡玩,他則出來見人。
“小龍啊,我想了想,那頭狼我就買了。”王大貴說道,“買回去養段時間,能配就配了。”
如果單純隻是配種,他還舍不得出這個錢。主要是昨天回去事沒辦事,慫恿他的人問完情況後,給他說等配了種,他那狼狗娃子一條十塊錢,人家肯定要的。
兩年不就回本了,而且還有得賺哩!
王大貴這麼一想,對啊。自己怎麼就沒想着長遠的養着呢?
狼再厲害,捆着了也就跟狗一樣吧。再厲害把他牙拔了,爪子剪了,他能幹啥?
所以王大貴就又跑來找李龍了。
“你說把狼買回去養着?”李龍聽着不知道該說啥了,他搖了搖頭說道:
“你來晚了,昨天我就把狼給宰了,皮子都扒了。”
“啥?宰了?為啥啊?”王大貴想不通。
“為了那張皮子啊。”李龍笑笑,“還能為啥?我收狼就是為的皮子。至于你說配種,我覺得不能行,再說昨天你也沒答應,我想着你不要了。這狼不吃狗食,要吃肉,我總不能一直給它喂肉吧?”
“這狼還吃肉啊?”王大貴後知後覺,“狗食、豬食它不吃嗎?”
“狼行千裡吃肉,狗行千裡吃屎,這話你沒聽過?你要喂它半年才到發情期,嘿,兩隻羊都打不住吧?”
一聽這個,王大貴心說幸好李龍把狼給宰了,他心裡把慫恿自己養狼的那家夥八輩子都罵了。
“既然宰了,那我就不要了。”王大貴這時候還有些慶幸,“那行,你忙你的,我走了!”
看着王大貴匆匆離去,李龍搖了搖頭,這家夥,還真是别人說啥就是啥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