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548章 回首一望,全是叛徒(下)
自餘家宅邸離去之後,鐘百煉領命疾步趕赴侯家。一路上,他暗自揣測自家老爺的心思,回想起近來發生的諸多事宜,如今看來,其中大多都是侯家主的主意。
這般細細思量,他才驚覺這一事實。
待他趕到侯家大宅時,裡頭早已亂作一團。侯家的探子比他先行一步,将戰局結果禀報給了侯家主。
鐘百煉亮明身份,匆匆進入大廳,隻見侯家主癱坐在椅子上,神情萎靡。大廳之中,各小商小戶、門派勢力的頭領們吵吵嚷嚷,有的神色焦急,有的面露恐懼,還有的不知所措,場面混亂不堪。
他們為了拿下府衙,獲取更多利益,幾乎傾盡所有,派出了全部打手。可如今計劃失敗,所要承擔的後果,誰都無法承受。沒了爪牙的他們,就如同失去獠牙的猛獸,再無往日威風,與待宰的肉豬無異。
即便可能會有幾個殘兵敗将僥幸逃回來,那也是杯水車薪,于事無補。衙門那邊既然打赢了,雙方又已然撕破臉皮,不用多久,對方必定會派人前來。
在場衆人,少有人能将局勢看得透徹。但凡有幾分眼力見兒,看清些許局勢的人,此時都已慌慌張張地往家中趕去,準備帶上家人逃離此地。
離開之時,慌亂中的人相互詢問去向,聽聞有人要舉家跑路,起初有人想要跟上,可看到侯家主不為所動,便又心存僥幸,覺得仍有翻盤的機會,于是選擇留下。
侯家主見鐘百煉獨自一人前來,原本慘白的臉色微微緩和了幾分,趕忙開口問道:“其他幾位頭領呢?怎麼沒和你一同回來?”
鐘百煉面色如土,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方鐵骨被打飛,重重摔在街面上生死未蔔的場景。
那個名叫小白的年輕姑娘,武功當真如傳言中那般深不可測,方鐵骨在她手下毫無還手之力。
再看小白現身的方向,定是從縣衙那邊過來的。至于尉遲磐和江橫舟二人,想來多半也是兇多吉少。
他滿心苦澀,低聲說道:“他們三人,估計是回不來了……”
侯家主即便心中早有準備,可親耳聽到這個消息,仍不免感到極度失落。這幾位都是他們之中最能打的好手,如今丢了性命,極大地打擊了衆人的信心與實力。
那些堅持留下的人聽聞此訊,臉上的愁容愈發濃重,紛紛将目光投向侯家主,雖心底或多或少都有些埋怨與責怪,但到了這般田地,也隻能把翻盤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侯家主重重地歎息一聲,看了鐘百煉一眼,心思轉動片刻後,緩緩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此時,他的臉色已然恢複平靜,叫來心腹,吩咐其将埋伏在河口附近的弟兄們全部撤回,等候命令。随後,他鎮定自若地看向依舊選擇追随他的各個大小商戶、門派勢力頭目。
“此番落得如此結果,是我侯某人失算。但各位不必憂心,我侯家在此地根基深厚,即便到了這步田地,我仍有機會東山再起。方才許多人着急離開,我不會怪罪他們。而你們能留下,倒是讓我頗感意外。”
侯家主在大廳中來回踱步,話音落下之際,目光變得誠摯起來,“那姓蘇的女官使出一招陽謀,乃是離間之計,使得縣裡大小商戶、門派、武館人人自危。更有甚者,竟借着這個機會趁火打劫,殺害了不少自家兄弟、夥伴。這些人,才是我們當中真正的内鬼。”
見衆人都在認真傾聽,侯家主知曉時機已到,話鋒一轉,接着說道:“即便走到這一步,我也并非毫無後手。這些人,我定然不會放過。但在此之前,我還需借助他們的力量。各位無需擔憂,我以侯家基業擔保,官府衙門定然不能把我們怎樣。如今,我放下這張臉面去求援,無論如何都能穩住局勢,各位隻需安心等待便可!”
此言一出,大廳内一衆商戶和門派勢力的臉上紛紛露出輕松之色,漸漸地,還浮現出了笑意。
侯家主拱手向衆人示意,随後離開大廳。走出大廳範圍後,侯家主腳步加快,鐘百煉緊緊跟在他身後。見他行色匆匆,鐘百煉連忙問道:“侯老爺,您這是要去哪兒?”
侯家主一邊小跑,一邊穿過幾個别院,朝着後門的方向奔去,氣喘籲籲地回應道:“我們大勢已去,此時不逃,更待何時?你們家老爺,這會兒估計也已經帶人離開了。叫你來,不過是想讓你盯着我罷了……”
鐘百煉跟在侯家主身旁,即便對方不點破,他心裡也明白。府衙那邊,原本在外的武人小白突然歸來,此人的出現完全出乎他們這些主事人的意料。
原本他們以為己方在人數上占據優勢,可誰知對方武功高強,以他們目前的實力,根本無法與之抗衡,失敗已成定局。如今他們失算的地方已然無力挽回,除了逃跑,再無其他退路。
侯家主跑到後門,從河口撤走的打手和武人早已在此聚集,宅内的家眷也在管事的暗中安排下帶出了家門,并未讓還留在大廳中的一衆勢力察覺。
侯家主安排家人坐上馬車,即便馬車裡擁擠不堪,他仍不斷催促。鐘百煉見狀,也隻能跟着上了車。其實他心裡早有答案,隻是不确定自家老爺是否真的已經跑了。
車夫高高揚起馬鞭,用力揮打,馬隊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在河岸附近,寂靜的街巷上漸漸響起馬蹄聲,且越來越近。舉目望去,李幼白騎馬沖在最前面,她身後,範海琴被洋人槍手護在左右,跟在隊伍最後。往前一點,是跟着李幼白做事的一衆死士。
他們大多依照計劃從中州下來,提前潛伏在泗水縣中。根據蘇尚的行動,不斷向外散布流言,給散戶們施加心理壓力。
在那個消息無法瞬間傳遍千裡、大範圍擴散的時代,每一條信息的傳播都極為困難,接收信息的人要進行篩選、辨别更是難上加難。稍有不慎,一條簡單的流言就能讓人滿盤皆輸。
泗水縣城的河口位于黑虎寨下方,水龍崗西南一側,避開了水流湍急的主幹道,分出一條河面寬敞的大河。大部分商船在通過黑虎寨後往南前行,如果無需在泗水縣做生意,便直接南下彙入南海;若是與縣内商賈有合作,便駛入河面岔道,開往泗水縣。
河面上,兩艘高大的戰船穩穩地停在水中,一切看似風平浪靜。範海琴見此情景,迅速翻身下馬,在河口前方停下,快步與守船的洋人槍衛确認情況。
此時,日光被厚厚的雲層遮住,天色變得灰暗,風也刮了起來。一道黑影從河口附近的高樓上一躍而下,幾個呼吸之間,便穩穩地落在李幼白面前。
“白姑娘,他們的人剛撤走不久,看樣子是打算逃跑。為了避免暴露行蹤,他們抛棄了城内支持他們的散戶。侯家和餘家的人,目前正往東州逃竄。”
李幼白夾緊馬腹,掃視了一眼四通八達卻空無一人的大街小巷,運用無眼術确認無人躲藏後,迅速開口說道:“不能讓他們跑掉。你快去通知蘇小姐,讓她帶人将那些散戶拿下,抄沒他們的産業。得了好處,跟在她手下的農戶、護衛、衙差等各類人才會繼續心甘情願地為她賣命……”
“遵命。”死士領命後,身影一閃,迅速躍上房檐,踩着瓦礫朝着縣衙的方向疾馳而去。
李幼白扭頭向範海琴大聲交代了幾句,随後,策馬帶着十多名死士,朝着侯餘兩家逃亡的方向快速追去。
馬蹄聲急,車輪滾滾,碾過地面,濺起一片泥水。在通往東州的出城大街上,逃亡的兩隊人馬很快相遇,雙方沉默着,隻是不斷地向前奔行。
餘家主心裡明白侯家主在想什麼,可侯家主卻猜不透餘家主的心思。
馬車裡,侯家主望着窗外不斷掠過的街景,心跳如鼓,但也并未太過慌張。他想着,蘇尚不過在此任職三年,三年之後,自己卷土重來便是。他之所以不像孫文興一樣往北而去,是因為他的人脈遠沒有那些走私大商深厚。
與其寄人籬下,看人臉色,不如攜帶銀兩前往東州,尋個地方過上三年富足日子,好好休整一番,再從長計議。經此一事,日後無論朝廷再派什麼官吏過來,他都不會再輕易放過。
兩個車隊在街上瘋狂奔逃,在街道的左右各處,還有不少散戶也在逃跑。他們的動作遠沒有侯餘兩家迅速,見侯餘兩家失勢,那些曾經支持過他們的人,此時也不得不跟着逃離。
而在那場名為離間的陽謀之中,被策動的、保持觀望狀态的小商販和門派,此時卻成了最大赢家。
他們三三兩兩站在街頭,看着這些人拖家帶口、神色慌張地搬運着貴重物品上車,尤其是像侯家、餘家這樣的大商戶,就連孫文興代表的一衆私營大戶都提早離開了,他們臉上不禁樂開了花。
看到别人生死掙紮、凄慘落魄,自己卻安然無恙,心中便莫名地感到開心快樂。總而言之,隻要看到有人比自己過得慘,心裡的怨念與不滿便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心情也變得舒暢起來。
随着逃跑的人數增多,街道上再次熱鬧起來,隻是這熱鬧中透着怪異與複雜。看戲的人站在街邊,逃跑的人在路上奔忙。
正當那些看戲的人興緻勃勃地數着逃跑人數時,十多名身着幹練服飾的騎士進入了他們的視線。為首的女子身着一件白色旗袍,兩條長長的發辮在風中舞動。
多數閑來無事的人見她裝扮别緻,稍作聯想,便開始交頭接耳,很快,她的身份便浮出了水面。
官府果然派人來了,一場好戲即将開場。那些事不關己的人紛紛伸長脖子張望。這十多名騎士如同一陣風般卷過街道,朝着衆人逃亡的方向猛烈追擊。
緊接着,在滿是馬蹄聲與木輪碾壓泥漿的嘈雜聲中,響起了一聲令人警覺的槍聲。
那十多名騎士中,跑在女子身後兩側的人朝着前方侯家的馬隊開槍了。
一顆子彈精準地命中了侯家斷後的一名家丁,家丁發出一聲慘叫,從馬背上跌落,摔在街邊,頭顱撞到門店前的石柱上,當場腦袋便崩裂開來。
原本坐在車中還算安穩的侯家主聽到槍聲,心頭猛地一跳,連忙掀開車簾往後看去。看到有人追來,不用想也知道是府衙派來的人馬。
他顧不得什麼臉面,高聲大喊起來:“打死她!快打死她!餘叔,快動手!!”
侯家主一邊招呼着逃亡的衆人,一邊朝着餘家主的車架大聲呼喊。餘家主聽到喊聲,也跟着掀開車簾往後看了一眼。侯家主的喊叫聲還在持續:“殺了她,趕緊殺了她!”
在這樣的喊叫聲中,護在車隊兩側的賊兵們紛紛舉起手中的火槍,朝着後方射擊。
李幼白見狀,眉頭一皺,喊了一聲“散開”。原本沖鋒追擊的十多名死士立刻減緩速度,朝着街道兩旁散去。
這些賊兵或許本就不擅長使用火槍,騎馬開槍時,槍口抖個不停。又看到後方追襲的馬隊散開,更是難以瞄準,慌亂之下扣動扳機,槍響之後,卻一個人都沒打落,反而有子彈落到街邊,打死了幾個看熱鬧的人。
侯家主見此情形,氣急敗壞地看向跟在自己身後的鐘百煉,怒聲吼道:“你在幹什麼?還不快出手!要是被官府的人追上,我們誰都活不了!!”
鐘百煉心中滿是無奈,有苦難言。他出身唐門,從前鑽研江湖暗器。後來,唐門之中多位江湖高手陸續失蹤,門派也逐漸衰敗。等到秦國将要攻伐魏國的消息傳出,唐門便徹底四分五裂。一部分人加入了反秦勢力,另一部分人留守門派,像他這樣回到江湖的,隻能依附于各個勢力之下。
他咬咬牙,從懷裡摸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圓球,往後一擲。圓球落地幾息之後,壓動機關的閥門松開,咔嚓一聲,圓球表皮的圓殼掉落,露出裡面埋藏的無數細針。
李幼白眼力超群,看到這個古怪的物件,首先便聯想到暗器。見尖銳的細針露出鋒芒,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她顧不得許多,猛然擡手,發動禦物之術,将丢來的圓球拍了回去。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作為暗器的投擲者,鐘百煉眼睜睜地看着擲出的暗器不知為何又飛了回來,幾乎是出于本能反應,他直接從馬背上朝着街道旁邊的泥地裡撲去。
“噗噗噗——”
圓球在空中稍稍一頓,無數細針如暴雨般從球體中兇猛彈出,毫無死角地朝着周圍穿射而去。
其威力巨大,瞬間将附近的賊兵射得滿身針孔。團團血霧之中,馬蹄聲、人的哀嚎聲、摔落聲、撞擊聲在街邊擴散開來。看戲的人來不及躲避,便被馬匹撞到,一時間人仰馬翻,慘叫聲連成一片。
坐于車内的侯家主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聽到車闆後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着,數不清的孔洞密密麻麻地冒了出來,仿佛有無數隻蟲子在蠕動,寒光閃爍,如同死神的眼睛。
侯家的家眷們慘遭不幸,凄厲而絕望的慘叫瞬間響起。細針穿身而過,他們一頭撞出車簾,像皮球般摔落下車,身體在坑坑窪窪的泥地上翻滾,随後便被無情的木輪碾過,骨肉分離的慘狀令人不忍直視。
失控的馬車如脫缰的野馬,直直地朝着旁邊同樣在奔逃的餘家車隊撞去。刹那間,兩輛馬車狠狠相撞,就像兩顆流星猛烈撞擊,迸射出無數碎裂成塊的木屑,破裂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
各種各樣的木闆碎塊如炮彈般四處飛濺,有的擊中了旁邊的行人,有的深深地嵌入了街邊的牆壁。斷肢在街道上被馬兒拖拽向前,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原本看戲看熱鬧的人也遭到了波及,他們并非尋常百姓,倒也沒有驚慌失措地叫喊,而是趕忙躲到更遠的地方,繼續觀看這場混亂。
兩個相撞的馬隊在街上奔行了幾丈遠,引發了小規模的連鎖撞擊。不少跟随出逃的散戶躲避不及,全部被串聯撞翻,或是被甩飛出去。而引發這場動亂的侯家與餘家的兩輛大車,則一頭撞進了街邊空置的酒樓裡。
侯家主來不及喘息,急忙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木闆,掙紮着爬起身來。此時,他的視線中滿是漂浮在空中的粉塵,腦袋暈眩,腳步踉跄,幾乎難以站穩。
但求生的本能驅使他朝着有光的地方跑去,他顧不得家眷的哭喊嚎叫,伸手抓了幾根散落在地的金條,塞進懷裡,便朝着木樓外跑去。
來到街上,他不管不顧地牽過一匹停在路邊的馬,正想上馬,卻感覺腳下一沉。低頭看去,原來是被餘叔抓住了腳踝。
眼下情況萬分緊急,再不逃跑,被人追上就隻有死路一條。大勢已去,什麼親情、友情,此刻都顧不得了。
他踢了餘叔兩腳,卻沒能将他踹開。見此情形,他伸手摸入懷裡,舉起金條,猛地砸向餘叔的手。
沒想到餘叔非但沒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緊了。
與此同時,餘家主高聲喊道:“快來人啊!老夫抓住他了!老夫是官府的人,那姓何的反賊是老夫殺的,我早已棄暗投明!快來人啊,殺了這姓侯的去向官府領賞!!”
侯家主聽聞此言,目眦欲裂,抄起金條就砸向餘家主的腦門。
一聲悶響傳來,老人慘叫一聲松開了手。侯家主顧不得報仇,趕忙翻身上馬。
李幼白緊跟其後,見侯家主想要騎馬逃走,立刻運起内勁,加持在嗓門穴道上,高聲喊道:“誰殺了他,今後就是自己人,官府可以既往不咎!”
這一嗓子喊出去,許多跟着逃亡的散戶紛紛朝這邊投來目光。侯家主見勢不妙,立馬揮動馬鞭,催促馬兒趕緊逃離。
在他周圍,幾名忠心的護衛護在左右,組成一個四五人的小隊伍,匆忙沖出人群。
可他們還沒跑多遠,李幼白的聲音再次從後面傳來:“殺了他,官府賞銀十兩!”
這兩道懸賞令一出,侯家主心急如焚。他舉目望去,先前跟随自己奔逃出來的護衛已經沒剩幾個了。
又聽到李幼白的喊話,他不得不出聲喊道:“大家别信他們,這都是官府的離間計!快跟着我跑,離開泗水縣,逃往東州,咱們日後還有機會東山再起!!”
李幼白帶着十多名死士,騎着馬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也不急于動手,就像一群饑餓的野狼,徘徊在瀕死的獵物身後,隻等獵物虛弱倒地,便一擁而上,分而食之。
“那些保你們的大商戶早就跑光了!今日之後,泗水縣歸蘇縣令所有。殺了他,大家就是朋友,不僅能繼續做生意,還能免去抄家的禍端。誰能拿到他的人頭,賞銀五十兩!!”
侯家主不停地揮動馬鞭,卻覺得胯下的馬匹跑得無比緩慢。李幼白的喊叫聲,如同魔音一般,不斷侵蝕着他,也蠱惑着那些和他一起逃跑的散戶,以及街邊看戲的人。
他額頭冷汗直冒,不經意間,發現身旁護衛看他的眼神都變了。他隻能心虛地不斷回應:“大家不要被騙啊!咱們齊心……”
話猶未盡,原本護在侯家主身旁的護衛,陡然間抽刀相向,那刀光閃爍,帶着凜冽殺意。
若不是另一名忠心耿耿的護衛反應及時,飛身擋下這緻命一擊,隻怕此刻侯家主早已身首異處,血濺當場。
“老爺,您今日插翅也難飛了,還是乖乖認命吧!想我為您鞍前馬後、出生入死這麼多年,卻連五十兩銀子都沒能攢下……”那叛逃的護衛大聲叫嚷着,話語中滿是不甘與貪婪。
侯家主哪裡肯聽他把話說完,怒火瞬間湧上心頭,他匆忙摸出藏在懷中保命用的短槍,想也不想便扣動扳機。
“轟”的一聲巨響,宛如晴空炸雷,那名背叛的護衛被強大的沖擊力直接打飛下馬,像斷了線的風筝一般,重重地摔落在地。
侯家主氣得渾身發抖,破口大罵:“你這吃裡扒外的狗東西!為了那點銀子竟要取我性命,還敢妄談忠心,提什麼出生入死,簡直是厚顔無恥之極!”
“誰能拿下他的人頭,賞銀一百兩!”
李幼白清脆卻又帶着幾分威嚴的聲音遠遠傳了出去,好似有一種無形的魔力。
賞金還在增加!!
那些原本還在猶豫不決的人,那些正跟着慌亂逃竄的散兵遊勇,還有街邊那些本在冷眼旁觀的小門派、小勢力衆人,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貪婪。
一時間,衆人像是聞到血腥味的惡狼,紛紛朝着侯家主所在的方向瘋狂追去。
侯家主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那聲音急促得如同戰鼓擂動,一下又一下撞擊着他的耳膜。
他眼神慌亂,不住地看向身前、左右那些還在“保護”自己的人,心中滿是恐懼,總覺得下一刻他們就會倒戈相向。
在極度的驚恐與亢奮之中,他舉起短槍,接連打死了幾個妄圖追上來砍掉他腦袋換取賞銀的人。
看到身旁的護衛沉默不語、無動于衷,他心急如焚,忙不疊地大聲呼喊:“快!快幫老爺我殺退這些人,殺出一條血路!隻要能逃出這裡,我定賞你們榮華富貴,讓你們一世享不盡的榮華!”
然而,在他視線不及之處,道路前方早已有人悄然拉起了絆馬索。
侯家主的馬匹狂奔而來,絲毫未察覺到危險,猛地被絆馬索絆倒,向前高高躍起後又重重地摔落在地。
侯家主整個人也被甩了出去,像顆墜落的石頭,“砰”的一聲,身體狠狠砸在地上,伴随着“咔嚓”幾聲悶響,也不知摔斷了多少骨頭。
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滾哀嚎,聲音凄厲得如同受傷的野獸。
街邊本就守着的衆人見狀,哪裡還按捺得住,紛紛提着兵器,如潮水般一擁而上。人群之中,有一位老人身手敏捷,眼疾手快,率先朝着侯家主撲了過去。
侯家主剛想開口求饒,可那老人根本不給他機會,手起刀落,寒光閃過,鋒利的刀刃直直砍在他的脖頸上。
刹那間,鮮血飛濺而出,宛如一道紅色的噴泉,侯家主的腦袋就這樣被硬生生割了下來。
老人雙手高高舉起侯家主那鮮血淋漓的人頭,臉上滿是興奮與得意,沖着周圍的人高聲喊道:“這人頭是我的!是我先得手的!我可是自己人呐!蘇縣令當初最先找的就是我,我是甯家的人!我是甯家的!”
就在這時,李幼白騎着馬如疾風般沖了過來。她身形矯健,伸手一把拿過甯老高舉着的人頭。
她抓着侯家主的頭發,将人頭拿到眼前仔細看了看,随後緩緩擡起頭,目光如炬,掃向周圍密密麻麻的人群。
隻見數不清的人、商戶,還有各方勢力的衆人,此刻都靜靜地站在街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李幼白輕輕拉了下缰繩,調轉馬頭方向,将人頭抛到跟随而來的死士手中。
她微微昂起頭,露出白皙粉嫩的脖頸,神情冷峻,眼神中透着威嚴,冷冷地掃視着在場的所有人,聲音不高卻擲地有聲:“反賊主謀之一如今已伏法受誅。不想惹禍上身的,今日之後便老老實實待在家中。若是與這逆賊有所牽連,官府定會從輕發落;可若是妄圖私自逃竄,或是勾結縣外賊寇同黨,那就休怪官府鐵面無私,絕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