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兒,過了今日,你就要搬去公主府了。
”皇後看着眼前的榮安,一臉不舍。
榮安跪在皇後跟前,鄭重其事地向皇後叩頭。
公主不似尋常女兒家,即便大婚,也可以繼續居住在公主府。
對公主而言,從皇宮搬去公主府,便是成年。
“母後放心,兒臣會隔三差五進宮請安,到時候母後可别嫌女兒煩。
”
“你這孩子,本宮怎麼會嫌你煩呢?
”
雖在說笑,皇後的眼角仍然有了濕意。
養大的兩個孩子,一個被廢為庶人,一個搬去公主府,往後都不是天天能見着面的了。
榮安見皇後仍然如此傷心,隻得寬慰道:“我不隔三差五的進宮了,還是天天進宮給母後請安,這是不是就還跟從前一樣了?
”
見女兒如同哄小孩一樣哄着自己,皇後稍稍釋然,點了點頭。
“罷了,你被禁足了那麼久,難得今日宮裡熱鬧,你去禦花園玩一會兒了。
”
下月睿安就要大婚了,所以皇帝決定讓兩個女兒一起搬去公主府,今日皇後特意辦了宮宴,要在宮裡熱鬧一番。
“沒什麼好玩的,我甯可在這裡陪母後說話。
”
“蕭妙瑜都成婚了,你呢,還是這副孩子氣的模樣,你到底肯不肯跟本宮說說去江南的事?
”
這話皇後已經盤問過她無數回了,榮安答得也還是那樣。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母後就别心急了。
”
皇後嗔怪地看向她:“你的終身大事,本宮怎麼可能不心急?
”
“母後在疊霧山不是見過他麼?
”
那時候榮安急匆匆地來商議蕭明徹的事,皇後也為蕭明徹而揪心,隻在離開行宮的時候,不遠不近地看了那少年一眼。
是個幹淨清逸、瓊姿玉貌的少年郎。
“他是出身高門嗎?
怎麼本宮從沒見過?
”
“母後放心吧,他出身大族,隻是不是京城的世家罷了。
”
“怪不得。
”皇後斜睨她一眼,“你不會被人騙了嗎?
”
“誰敢騙我?
敢騙我,父皇和母後絕對輕饒不了他!
”
皇後拍了拍榮安的手背:“去養心殿給你父皇請安吧。
”
“那我要不要在父皇跟前提一下皇兄?
”
“你提吧,他就算不愛聽,也不能把你怎麼樣。
”
當初蕭明徹被廢的時候,皇後不知道在皇帝跟前争取了多少回,也争執過許多回,夫妻情分也耗了不少。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帝後都默契地不再提起這個名字。
但榮安不一樣。
她是皇帝的女兒,皇帝也知道她跟蕭明徹的情分,她去提兩句,皇帝不會怪罪。
“兒臣明白了。
”榮安說完,小聲道,“母後,你别為皇兄擔心,他如今處境雖不好,可他并沒有被打倒。
”
皇後沒有言語,隻微微點了下頭。
榮安起身告退,出了坤甯宮,徑直往養心殿去。
門口太監見是她,忙進去通傳。
片刻後,榮安進到養心殿内,皇帝正坐在禦案後批閱奏折,在他身旁站着個婀娜多姿的美人,那美人酥胸纖腰,妩媚嬌柔,眉梢眼角盡是入骨媚意。
不是旁人,正是宮中風頭一時無兩的美人韓秋芙。
見榮安從重重簾幕後走過來,韓秋芙嬌聲道:“公主殿下來了,陛下就别批閱奏折了。
”
說話間,她便将那支象牙羊毫從皇帝的手中拿了出來。
如此大膽的行徑,皇帝竟然龍顔大悅。
榮安忍着心中的不滿,垂眸上前道:“兒臣拜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朕的兩個女兒,今日都要搬去公主府,朕實在萬般不舍啊。
”
榮安正要說話,韓美人道:“睿安殿下和榮安殿下都是極孝順的,搬出去會常來探望陛下的。
”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背,“那是自然。
”
“父皇的教導兒臣從來不敢忘,莫說兒臣了,便是三哥,也是時時記挂父皇的。
”
提到蕭明徹,皇帝的臉色頓時一變。
旁邊的韓秋芙見狀,唇角輕輕彎了起來,嬌聲道:“公主殿下何必提那庶人,做出那等謀逆大罪,便是辜負了陛下的教導。
”
這個女人……
要不是她這麼一直在父皇身邊吹枕邊風,父皇也不會跟母後争執得那麼厲害。
“韓美人進宮才多久,又不認識我三哥,怎麼會知道三哥侍奉父皇的孝心呢?
”
“臣妾的确沒見過廢太子,不過若真侍奉陛下至孝,又怎麼會做錯事讓陛下傷心呢?
”
可恨。
真是會狡辯。
榮安說不過她,一時情急,轉向皇帝:“父皇,兒臣自幼跟三哥一起長大,怎會不知他的為人?
所謂的做錯事,一定是有人陷害。
”
“夠了。
朝堂上的事已有定論,不必再多言。
”
韓秋芙嬌聲歎了口氣,擡手為皇帝拍背順氣。
“陛下息怒,依臣妾之見,就該下道聖旨,往後不許人再提廢太子。
”
“父皇,這韓美人分明是想讓父皇責罰兒臣?
父皇從小教導兒臣要關愛家人,兒臣關心父皇,也關心三哥,這也有錯嗎?
”
“好了,好了。
”皇帝素知榮安跟蕭明徹親厚,雖然他對蕭明徹已經徹底失望,到底不會遷怒到自己的女兒,“朕還要批閱奏折,你們倆都去禦花園那邊熱鬧熱鬧。
”
皇帝既開了口,榮安和韓秋芙都不敢再說話,默然告退。
出了養心殿,榮安再也忍不住了,沖着韓秋芙大喊:“你這惡毒的女人,平常便對母後不敬,你今天居然敢挑撥我和父皇的關系?
”
韓秋芙臉上笑意收斂,冷冷的眸子看向榮安,跟方才在養心殿裡妩媚婉轉的尤物判若兩人,竟是一付冷若冰霜的面孔。
“公主殿下在陛下跟前直言不諱,臣妾也是直言不諱,何來挑唆之說?
”
“你到底在父皇跟前說了多少三哥的壞話,他跟你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你到底圖什麼?
”
“什麼都不圖,我做事,隻圖個開心。
”
“你……等着瞧!
”丢下這句話,榮安氣呼呼地朝前走了。
韓秋芙看着她的背影,唇邊挂起一抹冷笑。
她擡手将披帛攏緊了些,搖曳生姿地往前走去。
不過,她并沒有跟随榮安,而是轉了彎往慈甯花園走去。
這個時節慈甯花園的樹木已經蕭瑟了許多。
沒有茂盛的樹蔭遮擋,韓秋芙遠遠地便看到了靜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