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沈雨燃讓秦三兒去京郊的花圃買了一車鮮花回來,後院裡花團錦簇。
趁着近來秋陽燦爛,得趕緊把花瓣都曬出來。
要不然到了冬天,如意坊可能就缺貨了。
“沈姐姐。
”
雲穎初一走進來,便看見沈雨燃帶着如意坊上上下下在後院忙活的場景。
沈雨燃見是她來了,趕忙放下手中的花朵,拍了拍手,迎了出來。
“怎麼今兒想着過來了?
”
問是這麼問,沈雨燃知道她肯定是因為自己搬出侯府的事過來的。
她搬得突然,自己也沒親自登門,隻是叫紫玉過去拿了東西。
對雲峥來說是避嫌,對穎初卻是失禮了。
“早就想來姐姐的鋪子裡,都是你不讓我來。
”
“你來我高興着呢,就是一直沒打理妥當,到處亂糟糟的,不好意思請你過來。
”
雲穎初環顧四周,雖說院子裡擺滿了花,可擺放得整整齊齊,一點也不亂。
“沈姐姐,你也教我做胭脂吧?
”
“我這裡正忙着呢,你若得空,來幫忙,我就教你。
”
“好啊。
”雲穎初應得痛快。
“走,去我屋裡喝茶。
”
沈雨燃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往裡院去。
沏好香茶,沈雨燃替她斟了半杯:“我這裡的茶不比從前,你将就着喝些。
”
雲穎初吸了吸鼻子,驚喜道:“很香呀。
”
“茶葉是去外頭買的綠茶,我添了些自己曬的花瓣。
”
“北疆沒有京城這些精細的玩意,我時常跟着爹爹喝粗茶呢。
”雲穎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好意思地看向沈雨燃,“實不相瞞,我平常出門赴宴,聽到别的貴女說些花呀茶的事我都插不上話。
”
沈雨燃聽着這句,想起從前初為太子妃時的窘迫,淡笑一笑。
“京城為天下繁華之最,不說皇宮貴族,便是尋常百姓,也是市井買醉,雅園賞花,郊野春歌,比别處熱鬧得多。
”
“有時候我都想,若是在這流光之地呆久了,再回北疆會不會不習慣。
”
“說什麼傻話,侯爺讓你在京城議親,就是想讓你留在京城。
”
見雲穎初神情微動,沈雨燃眸光一動,笑問:“是不是有相中的公子了?
”
雲穎初紅了臉,急忙否認:“不是。
”
“我可不信。
”
雲穎初抿唇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緩聲道:“是有一個人。
”
“誰?
”
“盛修遠。
沈姐姐聽說過嗎?
”
沈雨燃當然聽說過,盛修遠将來可是蕭明徹的左膀右臂。
“他來找過大哥兩回,說想提親,大哥說得問我的意思,沒答應他。
”見沈雨燃出神地想着什麼,雲穎初問,“沈姐姐知道他,可是有什麼不妥?
”
“沒什麼不妥,我隻是覺得這個名字有些印象,卻想不起是在哪裡聽過了。
你對他意下如何?
”
雲穎初露出苦惱的樣子:“他說在崔相府中見過我,可我對他沒什麼印象了。
”
“那你為何苦惱?
之前那些提親不是直接打發了麼?
”
“是大哥對他印象不錯,讓我好好想想,可我沒印象,想有什麼用。
”
“各府宴飲頗多,下回你稍稍留意就行。
”
“沈姐姐不知道,他不是京中高門的公子,如今他是翰林院的編修,那日是有公幹去相府。
平常的宴飲,他不會參加的。
”
沈雨燃記得,蕭明徹說過,盛修遠來自嶺南世家,想是在京城裡沒多少親戚。
“這也好辦,你請世子邀他一起出城騎馬郊遊,再多叫幾個相熟的貴女公子,便不着痕迹了。
”
“大哥這些日子心情不好,連話都不想說,更别提出門了,我也不想拿這些事煩他。
”
沈雨燃當然知道雲峥心情不好的原因,沒有接話。
“沈姐姐,”都說到這裡了,雲穎初終歸是忍不住道,“沈姐姐,你搬出侯府是因為大哥嗎?
”
“當然不是。
”沈雨燃道,“你也瞧見了,鋪子裡事情多,我每日來回跑的也不方便。
靈凡回我身邊來了,再加上秦三兒和陳風會功夫。
我搬回這裡,也不必擔心有人鬧事。
”
見沈雨燃矢口否認,雲穎初沒有追問,心下卻是明白的。
那日大哥特意詢問了重陽花會的事,興沖沖地出門,卻是一臉沮喪的回來。
他認識的人裡喜歡花兒的就隻有沈姐姐。
自那日夜裡回來後,他整日在演武場裡耗着,除了練功就是練功。
雲穎初猜得到他在沈姐姐這邊受挫了。
她雖然為雲峥難過,不過她不會來問沈姐姐什麼,今日過來,也隻是剛從别府赴宴回來,路過如意坊,臨時起意進來說說話。
“對了,睿安公主到底怎麼樣了?
”沈雨燃不想說雲峥的事,問起了别的。
“沒有什麼大礙,今日我遇着華淳郡主了,她之前跟着兄長去禦前請罪,陛下什麼都沒說,待他們也很親和,”說到這裡,雲穎初小聲道,“不過,她去睿安公主那邊的時候,睿安公主發了好大的脾氣,還把她送的賠禮都扔了出去,郡主也有點生氣。
”
“睿安的容貌有損毀嗎?
”
“說起這個,現下最緊張的就是太醫院了。
”
“怎麼說?
”
“她的鼻梁斷了,禦醫替她接了骨,說是慢慢養着就能痊愈。
隻是,牙齒的麻煩大了。
”
“掉了幾顆?
”
“足足四顆門牙。
”
四顆門牙,那豈不是一張嘴前頭都是兜風的麼?
“太醫有什麼彌補的法子嗎?
”
骨頭和皮肉都能慢慢長好,這牙齒掉了該怎麼辦呢。
“陛下給太醫院下了死令,必須要在睿安大婚前治好,禦醫說要拿象牙來補,隻是誰都沒試過,不知道能不能成。
”
象牙來補?
到底是皇帝的愛女,損了幾顆牙齒拿象牙寶石來補也算不得什麼。
“象牙怎麼補呢?
難道還能生進牙床裡去?
”
“聽郡主說,隻能補個樣子罷了。
先拿象牙打磨成牙齒的形狀,再用銀線綁到旁邊的牙齒上。
”
原來是這樣,象牙看起來跟人的牙齒差不多,綁上去隻是看着不漏風了。
沈雨燃算是開了眼界,“你跟華淳郡主很要好嗎?
”
“榮安殿下一直被關在宮裡,我隻能偶爾過去陪她說說話,你又搬出府了。
”
看着雲穎初委屈巴巴的模樣,沈雨燃不禁彎起唇角:“那日見華淳郡主在馬場上英姿飒爽,想來是個爽利大方的女子。
”
雲穎初認識華淳郡主的時間不久,對華淳郡主很有好感。
可若是談華淳郡主,免不了又要扯到雲峥,雲穎初便淺淺道:“的确如此。
說起來她今日還問我用的是什麼胭脂呢,沈姐姐你給我的是什麼,我買幾盒送給她。
”
“你要用,隻管拿就是。
”
“那怎麼行?
我用的沈姐姐送我,旁人要用必須得買才行,否則怎麼顯得出我同姐姐的要好呢?
”
“罷了,依你,我陪你去挑。
”
沈雨燃領着雲穎初到了鋪面,想着那日見到的華淳郡主的模樣,挑了幾盒她覺得好。
雲穎初拿起挑好的胭脂,“沈姐姐,我有主意。
”
“什麼?
”
“這裡裝胭脂的罐子都是純色的,若是想做出名頭,還是得專門去燒制一些帶着如意坊标記的罐子才好。
這樣旁人拿到胭脂,才會想起如意坊來。
”
“說得甚是。
之前我也想過,隻是這一向忙碌,還沒來得及去辦,如今生意清淡,的确該盡早打響名頭。
”
如意坊的生意,不能一直這麼差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