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咱們這一路都要這樣易容嗎?
”
馬車裡,溫漾好奇地望向沈雨燃。
今晨一大清早,白驷就幫溫漾改易了容貌,鏡子裡的人連她自己都認不出來。
緊接着她換上了别苑裡丫鬟的衣服,跟着幾個采買的婆子一起去了菜市。
在菜市晃悠了一圈,又換上了尋常市井女子的衣裳,跟着一輛牛車出了京城。
等待了半個時辰後,終于等到了來接她的馬車。
初時溫漾還不知道馬車裡坐着的是何人,等到聽到對方溫柔地喊了聲“溫姑娘”,方聽出她是易容後的沈雨燃。
“白神醫說改易的容貌能夠維持好幾日,咱們先走着,什麼時候沒用了,咱們什麼時候就不易容了。
”
溫漾微微颔首,依舊有些不解。
“我身份特殊,為何沈姑娘也要易容?
”
沈雨燃當然不能告訴她,梁王躲在暗處想拿她去要挾蕭明徹,隻能含糊道:“我沒易過容,覺得有些新鮮,所以麻煩白神醫也幫我易容。
”
溫漾極其聰慧,猜到她有難處,沒有再繼續問易容的事,又問:“咱們要去什麼地方呢?
”
幾日前,沈雨燃來找她,說要外出遊曆。
她整日憋悶在巴掌大的小院裡,當然想盡快離開京城,一口應了下來。
沈雨燃說要去安排,沒再說其他的。
所以,對于目的地,溫漾一無所知。
“你想去什麼地方?
”沈雨燃問。
“我……自然是想先回故鄉,為我的家人立衣冠冢。
不過……我也明白,眼下不能做這事。
”
溫家突然立了衣冠冢,肯定會有人懷疑溫家還有人活着,溫漾假死的事或許就會被揭露出來。
“此事的确不能着急。
”
溫漾認真想了想,又道:“如果不能回故鄉的話,我想去江南。
江南是你的故鄉,對嗎?
”
“我祖籍揚州,這回咱們出京不能大肆張揚,我肯定不能回揚州。
不過你我可以繞過揚州,往蘇杭去,江南之美,盡在蘇杭。
”
“沈姑娘,你去過蘇杭嗎?
”溫漾問。
沈雨燃搖了搖頭,微笑道:“從前在家時,都隻在鎮子上呆着,連揚州城都沒去過幾回,更别說蘇杭了。
”
“所以當初你到京城是生平第一回出遠門?
”
“是啊。
”
溫漾知道沈雨燃跟自己一樣無父無母,多少生出些同病相憐之感。
“沈姑娘,多謝。
”
“謝什麼?
”沈雨燃問。
“你我萍水相逢,你帶我離宮已是天大的恩德,你本可放我出去自生自滅,如今還要帶着我遊曆四海,實在是……無以為報。
”
溫漾搬進别苑後,态度一直不溫不熱的,對什麼都沒興趣似的。
“客氣什麼……有溫姑娘這般佳人陪伴,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
我心裡高興着呢。
”
“你從前說是受靜王之托幫我,我知道,靜王那樣的人,跟你不會有什麼交情。
”
“起初的确是因為他的關系,倒如今嘛,當然是因為你我投緣。
”
溫漾聽着她的話,彎唇笑了起來。
“既然……”
“嗯?
”沈雨燃認真地望向她。
“既然你我投緣,你也願意把我當作朋友,不必稱呼得那樣客氣。
”
“甚好。
我往後叫你漾漾。
”沈雨燃笑道。
漾漾?
這聲稱呼着實太久違了。
溫漾從前在家中時,爹娘兄姊便是如此喚她的。
她的眼眸不禁有些淚意,再看向沈雨燃時,愈發添了幾分情緒
“謝謝你,雨燃。
”
*
不知不覺,沈雨燃離京已經有三個月了。
有暗風暗月跟在沈雨燃的身邊,一封接一封地給他傳書。
他知道沈雨燃去了虎丘山,去了西湖,去了錢塘。
這些地方他年少時也曾走過,如今沈雨燃去見識她曾見過的風景,自然是好事。
可惜……
蕭明徹仍然不時去别苑轉悠,可惜别苑裡人去樓空。
時序漸進入冬,沈雨燃養的菊花都凋謝了,院子裡又恢複了往常的冷寂。
他當然可以一聲令下,讓花匠們忙活起來,可那有什麼意思?
沈雨燃不在,院子裝點得再鮮豔又如何?
等到她回來之時,自是春暖花開,萬物峥嵘。
“王爺,該進宮了。
”見蕭明徹靜靜坐在窗前,長樂上前恭敬道。
又值除夕,宮中夜宴。
梁王起事,應該就在今夜了。
處理好了梁王,他迎娶沈雨燃的事,也能順當許多了。
蕭明徹收斂神情,更衣過後,動身前往京城。
去歲除夕,他曾以庶人的身份赴宴,席間無人搭話。
不過一年的時間,宮中格局大變,靜王蕭明承身死,他從庶人變成了越王。
冬日裡天黑得早。
蕭明徹進了宮門,冷眼瞥了巡查的侍衛。
果然,今夜當值的禁軍頭目,都是效忠于梁王的人。
他神情自若地步入皇宮。
因是除夕,宮中各處張燈結彩,宮燈明亮,整座皇宮喜慶而威儀。
一切看起來風平浪靜。
待到欽安殿時,梁王和康王已經到了,見到蕭明徹,兩人都是俱是心懷鬼胎。
梁王意在謀反,自不必說。
康王納了徐宛甯為側妃,在蕭明徹跟前更是擡不起頭。
蕭明徹神情平和,同這兩位兄弟虛與委蛇地打了招呼,然後淡然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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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時,榮安和睿安兩位公主也到了,睿安還極為難得地帶了驸馬崔既源入宮。
吉時将近,帝後攜後宮嫔妃抵達。
雖然今年死了一個兒子,今年的家宴依舊看起來其樂融融。
酒過三巡,蕭明徹漫不經心地飲着酒,梁王狀若不經意地起身,往殿外走去。
殿内衆人依舊歡快地宴飲着,蕭明徹放下酒杯,眸色漸深。
一炷香之後,梁王一襲戎裝,率領着幾百禁軍,徑直奔往欽安殿。
守護欽安殿的侍衛見梁王和禁衛軍統領韓江氣勢洶洶地前來,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疑惑道:“王爺,韓統領,陛下還在殿中,你們這是?
”
梁王眸色深邃,韓江道:“陛下為庶人蕭明徹所蒙蔽,誅殺親子,既非仁君,更非慈父,今夜,王爺要清君側,正超綱。
”
片刻的詫異過後,侍衛拔劍相對:“你們想造反……”
話音剛落,遠處一道弓弩飛來,将那擋路的侍衛穿了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