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甯川掀開床帳，在床邊坐下，望着她道：“想聽什麼？
”

　　 宸昭女皇翻過身，回道：“就是那首狸奴調。
”

　　 她抓緊被子，期待地等他開口，但他卻遲遲未唱。

　　 若是以往，修甯川不會不依她，隻是此刻他心中升起怪異的感覺，他問道：“為何想聽我唱這個？
”

　　 宸昭女皇平素在朝中說一不二，但她最脆弱和最不設防時，就是在睡着後以及臨睡前。

　　 如今，在這樣的夜裡，她很想聽他再唱一遍這首曲子。

　　 察覺到她的異常，修甯川伸手捧住她的臉，繼續追問道：“為什麼我唱了哄睡的歌，你就願意讓我進到你的心裡去？
”

　　 宸昭女皇道：“你不想唱就算了。
”

　　 修甯川輕笑一聲：“我願意唱，但是我很想知道，為什麼它這麼重要，可以告訴我嗎？
”

　　 宸昭女皇扭過頭，又翻身背對着他。

　　 看來她對這位皇夫了解還不夠多，他的劣根性除了固執己見外，還有喜歡刨根問底。

　　 修甯川不聲不響地除掉外袍也上了床。

　　 “啾啾。
”

　　 乳名就像女皇心中的禁地，她立即翻過身，怒瞪着他。

　　 修甯川攬住她的背，笑着解釋道：“我喚啾啾，隻是想吻你，你這樣看着我，總是讓我......”

　　 他主動移過去，兩人的身體接觸後，女皇的眼眸瞪得更大些了。

　　 “不想嗎？
”

　　 修甯川徐徐說道：“都半個月了，從沒有曠過這麼久。
”

　　 女皇的困意徹底散了，因為修甯川将他的中衣解開。

　　 他道：“陛下冊立我為皇夫，難道不是看上了我的容色？
”

　　 聽到他的話，她的手作勢要推他，卻被拉住，按在他光滑如玉的肌理之上。

　　 修甯川不是孩童，豈會相信一首童謠就能撬開她的心門。

　　 宸昭女皇咽了咽口水，道：“寡人豈是那等好色之徒。
”

　　 “不是麼？
”修甯川悶笑一聲，道：“那陛下的手為何往我腰下鑽？
”

　　 宸昭女皇也不害羞，直接道：“是因為你故意勾引寡人。
”

　　 修甯川是一位合格的皇夫，他隻要想做的事情，什麼都做得好。
所以女皇把内廷之事交給他，十分放心。

　　 他願意去做的事，總能做得出類拔萃。

　　 一如此刻。

　　 他的掌心碾過她的腰窩，緩緩移落。

　　 恰似匠人打磨秘色瓷器時，用釉刷掃過陶胎最薄之處，小心翼翼，又要确保能夠上色。

　　 窗柩漏進的夜風，卷着殘香，沾露的芙蓉花在簌簌凋瓣。

　　 他的中衣不知何時墊在了她的身下，衣領的輕紗徹底透出裡邊的篆文。

　　 宸昭女皇忽然伸手向下抓住他的肩，氣喘微微地道：“......夠了。
”

　　 修甯川擡起頭，溫柔地拒絕道：“還不夠。
”

　　 女皇的眼眸變得濕漉漉的，小腹酸麻着，她有點委屈地道：“我還是更想聽你唱童謠。
”

　　 修甯川愣住，難道是他想差了。

　　 他皺起眉，确認着：“真的隻是想聽我唱一首歌，而不是别的？
”

　　 宸昭女皇迷茫道：“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說着，想到他剛才都幹了什麼，她撇了下嘴，道：“皇夫腦子中都裝了些什麼？
”

　　 修甯川跪坐在她腿間，失落地道：“我以為你會喜歡的。
”

　　 女皇坦率道：“喜歡是喜歡，可我的意思......”

　　 她想起這個，就有點兒難為情。

　　 狸奴調，是修甯川哄真真睡覺時唱過的。

　　 有一夜，她到了星樞殿的門口時，就聽見他輕聲唱着：呼噜噜，呼噜噜，毛團化作暖夢襖......

　　 語調輕柔緩和，宸昭女皇就這麼站在門口聽着，真真停止哭鬧，她滿身疲憊感都消失了，也開始困頓。

　　 那一夜，她不用攥着那塊舊布料，也睡得香甜。

　　 而後，她還專門打聽這首曲的名字，甚至還請了樂師在紫極殿演奏，但都沒有收到從皇夫口中唱出的效果，反而越聽越煩。

　　 修甯川反應過來，她是何時聽過這童謠的，他先是悶笑幾聲，而後越笑越大聲。

　　 女皇惱火地踢了他一腳，被他捉住腳腕，抵在他的腰上。

　　 修甯川道：“我隻是沒想到，會是這麼簡單的要求。
”

　　 這個姿勢不适合說正事，宸昭女皇收回腳，把自己埋進被子裡。

　　 她皺眉道：“簡單？
這一點都不簡單，别人唱的都難聽死了。
”

　　 修甯川躺在她身邊，連人帶被子都抱進懷裡，問道：“為何是我？
”

　　 宸昭女皇驕矜道：“看來皇夫還不知，寡人為何要選你入宮。
”

　　 修甯川沉吟片刻，給了正經答案：“因為修家在皇城根基尚淺，是幾家中最好控制的。
”

　　 宸昭女皇翹起唇角，悠悠道：“當然不是，你覺得寡人是會為了平衡勢力，委屈自己的人？
”

　　 修甯川眼底浮現驚詫，他起先以為如此，但現在慢慢了解她的脾氣，知曉她不會說謊。

　　 他難道又想錯了？

　　 修甯川獨自消化半晌，問道：“為何會選中我？
”

　　 女皇卻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道：“寡人累了，想睡覺了，明日再說。
”

　　 離上朝還有兩個時辰，修甯川着實心疼她勞累，舍不得耽擱她的休息時間，隻能将滿腹的疑問壓下，自己睜眼到天明。

　　 宸昭女皇雖沒聽到想聽的童謠，但在夢裡聽到了，她的嘴角彎起甜睡的弧度。

　　 她初見修甯川，不是在畫像中，也不是在宮宴上，而是在臨安的大街。

　　 當時武肅帝還未退位，但已經起了要傳位的心思，将她和元珩召到勤政殿，詢問他們的想法。

　　 雙生子的心意在某些時刻是相通的。

　　 她早早就感覺到，皇兄對皇宮其實是厭惡的。
可能與小時候的經曆有關，他過得不容易，心中沒有一刻是放松的。

　　 或許，他真正向往的是閑雲野鶴一般的生活。

　　 她其實對皇位沒太多企圖之心，但她既然是父皇的長女，就該擔負起大任。

　　 如果非要在他們之中選一人為帝，她覺得自己比皇兄更适合。

　　 怎麼過都是一天，怎麼活都精彩，她先于皇兄開口，大方坦蕩地接下了儲君之位。

　　 但是，當她從勤政殿走出後，無形的壓力頃刻就堆在了她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