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後沒有一口應下。

　　姜韶華不動聲色，微笑着注視李太後。

　　李太後很快就撐不住了，咳嗽一聲，低聲商議道：“平王不懂事，開府另住，哀家隻怕刁奴欺主。
再者，馮氏女也是個天真爛漫的性子，未必能擔得起打理平王府内務的重任。
”

　　“哀家想着，平王成親後，還是在甯安宮裡住着。
哀家看顧個幾年，順便好生調教平王妃。
等調教出來了，再讓他們出宮過日子。
”

　　姜韶華微微笑道：“母後心疼平王，一片慈母心腸，朕都明白。
不過，宮裡有宮裡的規矩。
平王要是不成親，一直住在宮裡無妨。
既然大婚了，還是依着規矩，早日出宮另住。
”

　　“也免得有小人背後嚼舌，說朕心胸狹窄，将平王困在宮中。
”

　　李太後心中一凜，忙笑道：“是哀家想得不周全，隻顧着平王，沒想到這對皇上聲名有損。
”

　　“母後疼愛平王，朕心甚慰。
”姜韶華深深看了李太後一眼：“平王府就在皇宮附***王大婚後，可以時常進宮給母後請安。
”

　　李太後笑着應是，心裡卻陣陣發涼。

　　她的那點小心思，果然瞞不過姜韶華。

　　她原本想着，平王娶妻之後，依舊住在甯安宮。
平王妃就得在她眼皮子底下過日子，什麼事都在她掌控之中。

　　一旦平王出宮住進平王府，她這個太後，總不能時時事事都插手，對平王的掌控力便大大降低了。

　　這些暗中的博弈角力，彼此心知肚明。
姜韶華再一次地穩占上風。

　　姜韶華給足了李太後顔面，并未讓李太後難堪：“請母後派一個宮裡的嬷嬷去馮家，教馮氏宮中規矩。
”

　　打一棒給一個甜棗。

　　李太後定定心神，笑吟吟地吃了甜棗：“這點小事，無需皇上操心，哀家來操持。
”

　　姜韶華唇角含笑：“那就勞煩母後了。
”

　　商議完正事後，姜韶華陪着李太後用了午膳才離去。

　　李太後一個人獨坐了片刻，叫了心腹宮人蘭香過來：“你去一趟李家，傳哀家口谕。
讓李家給李芳華備一份嫁妝，讓她早日出嫁。
”

　　事已至此，無法再更改。
李太後索性将事情再做得圓融好看些。

　　被關在閨房裡的李芳華，在蘭香來了李家之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

　　昭平九年，九月十二，秋高氣爽。

　　平王大婚。

　　平王被反複教導了一個月，大婚這一日穿着紅色喜袍，竟沒四處亂跑，安分地等着新娘子進門。

　　拜堂的時候，鬧了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平王急不可耐地當衆掀了平王妃的蓋頭。

　　觀禮的衆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還是宮裡的喜娘經驗豐富，且早有應付突發狀況的心理準備，立刻上前，将蓋頭放了回去，順便哄平王：“殿下别急，等拜了堂進了洞房，殿下就能掀新娘的蓋頭了。
”

　　紅色的蓋頭下，傳來馮無雙的聲音：“殿下再等一等。
”

　　新娘子在拜堂的時候張口說話，也是一樁新鮮事。
這位平王妃，和平王倒是相配的一對。

　　衆人再也忍不住，紛紛笑了起來。

　　平王也咧着嘴笑，乖乖行禮，興沖沖地抓着紅綢，領着自己的新娘子進了洞房。

　　馮無雙剛坐到床榻邊，蓋頭就被揭落。

　　穿着大紅喜服的平王，像喜慶的糖葫蘆，一張俊俏白胖的臉孔泛着光。

　　“無雙妹妹，”平王喜滋滋地喊她：“以後我們就能天天在一處了。
”

　　其實，這小半年裡，平王沒少見馮無雙。
未婚夫妻成親前不得見面的規矩，在他這兒根本不管用。
他鬧着出宮去馮家，葛公公隻能陪着他去。
去了兩回之後，李太後索性将馮無雙接進甯安宮裡小住，名義上是讓未來的平王妃學規矩，實則是方便未婚小夫妻見面相處。

　　倒也不必擔心平王逾矩。
平王還是孩童脾氣，在男女之事上壓根沒開竅。
每日拉着馮無雙在禦花園裡玩耍。

　　馮無雙會拉彈弓，射鳥一射一個準，還會結網兜撈魚。
什麼找蝈蝈鬥蟋蟀爬樹摘果子，樣樣都會，是個極好的玩伴。

　　平王每日和未婚妻在一起，都玩得開心極了。
可惜，馮無雙在成親前一個月出宮回了馮家，最後一個月兩人都被拘着學規矩。

　　憋了一個月，平王今日見到新婚妻子，開心極了。

　　馮無雙彎起眉眼，笑得很甜：“我也天天想着殿下。
”

　　平王抓着馮無雙的手，呵呵笑個不停。

　　一旁的喜娘，試圖讓平王喝交杯酒。
平王不耐地攆喜娘出去。
場面一度混亂。
還好，馮無雙張口說話，平王立刻就不鬧騰了：“喝了交杯酒，我們就是夫妻，以後朝夕相伴。
”

　　平王被教導了一個月，勉強能聽懂朝夕相伴這四個字，果然不鬧騰了。

　　酒杯裡放的是米酒，帶着淡淡的甜味，喝起來綿軟香甜。

　　平王喝了之後，意猶未盡，張口又要一杯。

　　喜娘心想這也太不合規矩了。
交杯酒就是一杯，哪有喝兩杯的道理？
奈何平王不講道理，說要喝就非得喝不可。
喜娘無奈之下，隻得又為平王斟了一杯喜酒。

　　馮無雙也覺得米酒甜甜的好喝，将酒杯送到喜娘手中：“給我也斟酒。
”

　　喜娘：“……”

　　一壺米酒，被新郎和新娘你一杯我一杯喝光了。

　　平王臉孔酡紅一片，呵呵傻笑個不停。

　　平王妃馮無雙也有了醉意，臉蛋紅撲撲的。

　　喜娘沖衆人使了個眼色，衆人默默退了出去。
忠心的葛公公守在門口，側耳聆聽新房裡隐約的動靜。

　　平王：“咦？
你脫我衣裳幹啥？
”

　　平王妃：“我娘教我的。
”

　　平王：“哦！
”

　　過了一會兒，平王又嘀咕：“你怎麼也脫衣服了。
”

　　平王妃：“這樣才能做夫妻。
”

　　平王：“哦！
”

　　又過一會兒，平王驚訝地喊了一聲：“你摸我做什麼？
我怎麼這樣了？
”

　　平王妃終于羞臊得不吭聲了。

　　葛公公忍不住咧嘴一笑，默默退了幾尺遠，擡頭望着天空的明月。

　　今夜的月亮真是皎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