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結束後,姜韶華特意留下左大将軍說話。
左大将軍外粗内細,心裡早就準備了一堆感恩的話。
沒等他張口,姜韶華便笑道:“這兒隻我們君臣兩人,那些沒用的客套話就不必說了。
”
“左大将軍,我做南陽郡主的時候,就一直很佩服你。
”
“當年邊關大敗,我也怪過你。
怪你識人不明,用錯了人。
還怪你之後退守,徹底放棄了彭城。
彭城被屠戮一空,想來你心中也一直耿耿于懷。
”
左大将軍被戳中了痛處,眼睛都紅了:“是,末将當時是沒辦法。
柔然鐵騎實在厲害,邊軍守城還行,和柔然蠻子正面對上,勝率太小。
當時末将不退,或許就會将邊軍都陪進去。
到時候,邊關徹底失守,死的人會更多。
”
“所以,你選擇退守,至少還能保住邊軍。
也能借着城牆之堅固,勉強守住邊關。
”姜韶華輕歎一聲,接了話茬:“左大将軍已經在逆境中,做到了一個邊軍主将能做的一切。
實在不該受那麼多謾罵指責。
”
左大将軍堂堂八尺男兒,幾乎要被說得掉淚了:“皇上英明。
”
姜韶華溫聲道:“這些都過去了。
朕今日說這些,是想告訴左大将軍,朕心裡記着大将軍的功勞。
領兵打仗,一時勝敗都是難免的,戰場上沒有百勝的大将軍。
”
“不過,彭城被屠,朕從沒忘過一日。
總有一日,朕要為彭城百姓報仇雪恨。
”
左大将軍身體一震,擡頭看向女帝陛下。
女帝陛下目中閃着淩厲的寒光,聲音沉凝:“左鋒!
”
“末将在!
”左大将軍反射性地挺直胸膛。
“朕要你用心練兵,将英衛營練成真正的精兵。
”姜韶華沉聲道:“朕登基時日尚短,眼下還不是主動發起戰事的時候。
隻能以靜制動,以守為主。
不過,總有一日,朕要滅了柔然蠻子。
或許兩三年,或許要等五年八年。
”
“到那時,朕會讓你領兵,徹底滅了柔然蠻子。
”
“從明日起,你便招募士兵嚴加訓練。
兵冊上有多少人,朕都認。
每年的軍費錢糧,朕都一文不少地撥給你。
”
“朕隻要你訓出一支真正的精兵。
”
“他日滅了柔然,朕封你做國公!
”
左大将軍熱血奔湧,拱手應道:“皇上對末将如此信重,末将一定竭盡全力,絕不負皇上厚望。
”
姜韶華微笑點頭,親自送左大将軍出了昭和殿。
又令宋淵送左大将軍出宮。
宋淵和左大将軍在豫州一戰中熟悉了許多,也頗有些交情了。
今日左大将軍的風光,宋淵看在眼裡,也為左大将軍高興:“左大将軍今日聖眷濃厚,風光無限,末将得恭賀大将軍。
”
左大将軍被秋風一吹,已經清醒了不少,笑着歎道:“皇上待我,确實沒話說。
”
“皇上要滅柔然,讓我招兵練兵。
以後會讓我領兵去打仗。
還向我允諾,日後滅柔然之日,就封我做國公。
”
“我們做武将的,能遇到這樣的明君良主,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
“我這條命,以後就是皇上的。
”
食君之祿,為君分憂。
更不用說,天子信任你重用你擡舉你,給你爵位為你揚名,錢糧要多少給多少。
他還有什麼理由不為天子賣命?
宋淵将左大将軍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也是一笑:“能為皇上賣命,也不是誰都有資格的。
說到底,還是大将軍有領兵打仗的能耐,誰都比不上。
譬如我那位大伯父,他今日羨慕得眼珠子都紅了。
可惜,皇上不大瞧得上他。
”
左大将軍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宋淵的肩膀:“宋統領說話實在風趣。
以後得了空閑,多來左家走動走動。
”
宋淵欣然應下。
……
左大将軍在衆目所矚之下,回了左府。
左家上下如何激動欣喜,就不必細述了。
前幾年左家兒郎要麼被罷黜,要麼被掉任,還有膽大包天參與宮變的,總之,折損的實在不少。
全仗着左大将軍一人支撐着門戶。
現在好了,左大将軍打了大勝仗,還封了威遠侯,成了軍中第一人。
左家的門庭,定然是要重新熱鬧起來了。
左大将軍不耐這麼多人圍着自己,揮揮手,示意家眷們都退下。
他在書房裡踱步,想了許久,換了一身常服,又令親衛備轎子。
親衛們聽到這樣的命令,頗有些驚愕。
左大将軍去哪兒都是騎馬,怎麼今日忽然要乘轎子?
遮遮掩掩的,可不是大将軍行事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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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大将軍自然不會和親衛解釋,坐上軟轎,去了王家。
往日他是王丞相的人,去王家正大光明。
現在改換門庭,是天子忠臣了,行事就得講究一些了。
王家還是能去的,不過得悄悄去。
以免惹得天子不快。
王家的匾額已經換了,現在是甯國公府。
左大将軍進門的時候,擡頭看一眼匾額,心裡有些唏噓。
女帝陛下手段實在高妙,這才一年多光景,就穩住了朝堂人心,廢了鄭氏。
現在,連王丞相也不得不退出了大梁朝堂。
一個國公之位,換來了權力的平安交接過渡,劃算得很。
這隻是第一步。
接下來,王家安分守己,靠着王丞相的福澤和王中書令的聖眷,便能安然無事。
否則,國公府也不能保住所有王家人。
女帝陛下揚刀殺人的時候,可是從來不手軟的。
宮中一場動亂,死在宮裡的内侍宮人約莫一千多個,還有幾百個被逐出宮廷送去礦山的。
這些事,左大将軍不在京城,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做了國公爺的王丞相,面相比以前慈祥了不少,還胖了一些,樂呵呵地對左大将軍道:“恭喜威遠侯。
”
左大将軍忙拱手笑道:“末将應該恭賀國公爺才是。
”
王丞相哈哈一笑,竟是半點都不落寞難過:“本丞相為朝堂為大梁操心了幾十年。
現在卸下重擔,倒是過了幾日難得的清閑日子。
”
左大将軍還是那麼耿直:“河堤還沒修好,國公爺還得盯着工部,哪裡就清閑了?
”
王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