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壽元将盡
看年紀,比陳閣老小些。
他手邊還有一張白帆,一看便是看相的人。
陳閣老笑道:“那就勞煩先生了。
”
那個算命的人飯也不吃了,帶着白帆走過來,跟陳閣老并排坐在一張長條凳上。
陳小桑好奇,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陳閣老的手皮全松了,還皺皺巴巴。
看相先生仔細看了會兒陳閣老的面相,才道:“老先生您是一輩子富貴之人呐。
”
陳閣老樂呵呵:“富貴說不上,隻是比較順遂。
”
“倒也不全然順遂,有喪子之痛。
”看相先生頗為惋惜道。
一說喪子之痛,陳小桑心便是一動。
陳二樹聽得雙眼發亮,這都能看出來,這位看相的先生可是了不得。
沈大郎便問他:“何以見得?
”
“手相上有顯示。
”
看相先生并不準備詳解,而是又看向陳閣老,道:“老先生壽元将盡了。
”
這話一出,桌子上幾人臉色都變了。
陳閣老歎息一聲:“這兩年身子越發不好了,找了不少名醫也沒治好,我便有底了,依您看,我還有多久可活?
”
看相先生詫異與他的淡然。
很快他便緩和過來,應道:“大抵還有三個月,有什麼需要交代的還是早些與子孫後代交個底吧。
”
“依先生看,我這回求的名醫,也無法治好我麼?
”陳閣老不死心問道。
陳小桑察覺不對勁。
他們雖然對外說的是求醫,實際隻是為了讓陳爺爺找個由頭出門。
可這會兒,陳爺爺竟然拿這事兒問看相先生,有些奇怪呀。
看相先生搖搖頭,并沒直面回答。
可是那态度便已經說明一切。
陳二樹心往下沉。
陳閣老可是跟着他們一起回家,若是真在路上有個好歹……
他都不敢想。
陳閣老歎口氣:“不試試,總歸不甘心呐……”
看相先生起身,正要離開,卻被沈大郎喊住。
“先生看了相,不收銀錢麼?
”沈大郎問道。
那位看相先生懊惱道:“看了如此不好的相,心情低落,把這事給忘了。
嗯,你給我二錢銀子便成。
”
沈大郎掏出一小塊碎銀子,雖然沒稱過,但肯定超過二錢。
看相先生收了,跟衆人一拱手,走到櫃台前付了飯錢,便離開了。
陳二樹擔憂看向陳閣老:“陳老……”
陳閣老笑着拿了筷子指着菜道:“趕緊吃菜吧,該涼了。
”
陳二樹隻得将擔憂壓在心底,夾了塊菜合着米飯往嘴裡扒拉。
隻是這一通扒拉,并沒有嘗出什麼味道。
因着這位看相先生的一番話,這頓飯吃得很安靜。
結賬前,陳小桑還特意多打包了幾個饅頭。
一個下午,陳二樹都心神不甯,馬車趕得也不安穩。
出了那個鎮後,便是空地。
陳閣老錘着腰直喊疼:“歇歇,快歇歇,我這個老腰啊,着實遭不住哦。
”
馬車停下後,綁在樹邊。
沈大郎與陳小桑扶着陳閣老靠着樹坐下。
陳小桑按了一下他的腰,問道:“這兒疼麼?
”
“疼疼疼。
”
她換了個地方:“這兒呢?
”
“也疼,哎喲,年紀大了,哪哪兒都疼。
”陳閣老直歎氣。
陳小桑提議:“我幫你紮幾針吧,這樣能好受些。
”
陳閣老恨不能兩隻手都搖出重影了:“不用不用,我這老腰可經不起折騰!
”
被懷疑的陳小桑卻不生氣,還湊近他耳邊低聲道:“您是裝的吧?
”
“哎,這不是累了麼,總得歇歇。
”陳閣老給她眨眨眼,算是承認了。
陳小桑便拉住要幫他揉腰的沈大郎:“他經不起折騰了,大郎哥您還是别動手。
”
沈大郎頓了下,很快明白過來,便道:“那就多歇會兒吧。
”
最着急的要數陳二樹。
他握緊雙手在原地轉圈圈,嘴裡還嘀咕:“這可怎麼辦喲……”
陳閣老安撫他:“這是老毛病了,我歇一會兒就好。
”
“這才第一天,您老毛病就犯了,後頭路還長呐。
”陳二樹一屁股坐到陳閣老身邊,跟他商量:“才出京城不遠,要不我們送您回京歇着?
”
陳閣老“哼唧”:“你是不是擔心我連累你們呐!
”
被戳穿心思的陳二樹連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豐都縣離京城遠,您真要大老遠過去,身子吃不消。
”
說句不好聽的,真要是隻有三個月的壽元,還是在自己好。
吃好喝好,多陪陪自家子孫。
何苦在路上折騰呢。
當然,這個話他不好說。
陳小桑順勢坐到陳二樹身邊,湊近他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陳二樹驚了,扭頭就問陳閣老:“您為了歇息,故意裝腰疼?
”
沈大郎立馬環顧四周,還好他們坐得離官道有些遠,這話隻有他們能聽到。
“我看呐,再不歇會兒,你都該撞到我們的車了。
”陳閣老斜了他一眼。
陳二樹不好意思地撓頭。
“你都結婚生子了,該穩重些才是,怎麼别人随口說幾句就當真了?
”陳閣老恨鐵不成鋼。
這可是他的孫女婿,他當然是希望陳二樹能更聰明穩重些。
陳二樹擰了眉頭:“可他把您的事兒說準了。
”
“隻要在京城稍稍打聽,就能知道。
”陳小桑不以為然。
沈大郎點頭:“他不是真正的看相先生。
”
陳二樹驚了:“怎麼說?
”
“他并不能說出所以然,隻抛出幾個先生的事,想取得我們的信任。
”陳小桑應道。
沈大郎接着道:“看相先生,幫人看完手相面相,竟然不記得收錢。
”
陳二樹聽着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嘴巴張了合,合了張,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人為什麼要裝看相先生來騙我們?
”陳二樹疑惑。
這個事兒陳小桑和沈大郎不知道。
陳閣老慢悠悠摸着胡子,道:“怕是來試探我的,咱們旁邊桌子那幾人,刻意提到邵家公子腿被神醫治好,怕是為了說與我聽。
”
“這也是假的?
”陳二樹問道。
陳閣老頓了下,便道:“真要是有這樣的神醫,他家門檻怕是得被踏破了。
邵家請了禦醫給看腿,隻是傷筋動骨一百天,總得慢慢長才是,哪有藥能塗十來天就好?
”
“他們說的那個神醫,大概是我。
”陳小桑眨眨眼,滿臉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