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值錢的石頭
怎麼算,都輪不到他家給縣老爺供飯吧。
縣老爺潇灑地擺擺手:“不用不用,我不是挑食的人,就在你家湊合湊合得了。
”
陳老漢聽得直磨牙。
蹭他吃的蹭他喝的,合着還是湊合一頓。
可有什麼辦法呢,人家是縣老爺,總不能真得罪。
陳老漢可不能吃虧。
把煙杆子往桌子上敲了敲,對陳小桑和幾個柱子道:“大過年的,你們都給縣老爺拜個年,縣老爺不能虧待你們。
”
孩子給長輩拜年,長輩要給壓歲錢。
他一個閨女四個孫子,外加一個孫女,要的壓歲錢,怎麼也能把縣老爺吃的一頓給補回來。
陳小桑帶着三個柱子跟陳子都拜年,随即就巴巴瞅着陳子都。
匆忙出來的陳子都連錢袋子都沒帶出來,隻能左摸摸右摸摸,半晌就摸出一塊玉牌。
他想給出去吧,又舍不得,最後瞅瞅前頭巴巴瞅着他的陳小桑,一咬牙,就把玉牌遞給她了。
陳老漢吧嗒着煙嘀咕:“縣老爺身上還帶塊石頭呐?
”
真夠摳搜的,連幾個銅闆都不樂意給。
陳子都:“……這不是石頭。
”
李氏瞪陳老漢一眼,幫着陳子都說話:“就是給塊石頭,也是縣老爺的心意,咱都領着,都領着。
”
大樹幾兄弟也勉強擠了笑,跟着道:“石頭也沒啥,沒啥。
”
陳子都:“……”
他好想把玉牌收回來怎麼辦?
陳小桑看得雙眼發亮:“不是石頭,這是玉,很值錢的玉。
”
陳老漢不懂就問:“玉是做什麼的?
”
“戴在身上好看的呀,比銀子還值錢。
”陳小桑跟陳老漢解釋。
陳子都心裡舒服了。
瞅瞅讀書多好,能識貨。
陳老漢咋舌:“怎麼這麼貴?
”
”當然啦,玉都是很有錢的人家才有的。
“陳小桑應道。
她雖然不懂玉,可也能瞅出來這塊玉晶瑩剔透,肯定是很值錢的,比這麼大一塊金子值錢。
陳老漢坐不住了,把陳小桑手裡的玉拿過去,往陳子都懷裡一塞。
陳子都愣了下,才拿起來又要給陳小桑,被陳老漢攔住了。
“我們農家用不着這東西,縣老爺自己留着吧。
”
陳子都愣了:“很值錢的,你真不要?
”
陳老漢拿着旱煙杆子揮了揮:“好東西放我們這兒也是白費,村裡人看着還以為是石頭呐。
”
要是縣老爺給個幾文錢的壓歲錢,他能高高興興收下,這種東西,他可不能收。
陳子都扭頭又去問陳小桑:“你真不要?
”
陳小桑理所當然道:“我用不着呀。
”
他又去看三個柱子。
三個柱子連連搖頭,紛紛表示自己不要。
他又往幾個樹臉上一一看過去,發現大家都沒舍不得。
若是别家,聽說這麼值錢,肯定高高興興收下來了,這家竟然不收。
陳子都便感歎:“老伯家風好啊。
”
這一看,才發現幾個孩子全穿上新的襖子了。
尤其是陳小桑,襖子的袖子上還有兩隻小小的蝴蝶繡花,看着格外精緻。
陳子都便感歎:“老伯家還有人會繡花呐?
”
幾個樹汗毛都豎起來了,一個個坐直了身子,緊張兮兮地瞅着陳子都。
倒是陳老漢這會兒鎮定了:“幾個兒媳自己搗鼓的。
”
“農家會繡花可不多見,不知幾位嫂子是從哪兒學的繡花?
”陳子都客客氣氣地問着。
陳老漢被問愣住了,還是旁邊的李氏反應快,接過話頭:“咱家以前日子過得苦,正巧村裡有人會繡花,就讓兒媳們去學了些日子。
”
陳子都沉默了片刻,又盯着陳小桑的眼睛看。
怎麼看怎麼像他妹妹。
頭一回在街上撞見陳小桑,他就給他爹寄了封家書,問他爹是不是背着他娘養了外室。
好巧不巧,這封信被他娘瞅見了,家裡那叫一個雞飛狗跳。
陳老爺子專程寫了厚厚的一封信,把他劈頭蓋臉一通罵。
他一想,爹怎麼會有能耐在他娘眼皮子底下養外室呢,後來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連上回陳家灣的人說他和二樹媳婦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都沒放在心上。
可戶籍書上明明白白寫了陳家灣有個陳恒,還是後來在陳家灣落腳的。
若是陳小桑是他堂妹,那……
那她爹不就是他大伯麼?
陳子都看向滿是褶子的陳老漢,差點淚奔了。
他大伯不是豐神俊朗的麼?
陳小桑擔憂地瞅着陳子都:“縣老爺,你怎麼了?
”
陳子都眼睛濕濕地瞅向陳小桑:“我想我爹了。
”
他爹看到他大伯變成這樣,該哭死了。
陳子都這個傷心啊,眼睛越發紅了。
陳小桑以為他是一個人在外頭過年,想家了。
畢竟縣令不能随意離開自己的任地。
陳小桑就安慰他:“你想你爹了,就給你爹寫信嘛。
”
被陳小桑一安慰,陳子都鼻子更酸了。
他爹給他寫的信全是罵他的。
陳子都吸了吸鼻子,帶着哭腔跟陳老漢道:“老伯,我們能借一步說話嗎?
”
陳老漢當然不能拒絕縣老爺。
于是他帶着陳子都去了自己的屋子。
廚房裡的陳二樹輕輕拍了四樹後背一下:“快,去找興義叔過來。
”
不等陳四樹起身,五樹先起來了:“我去吧,四哥跑得不快。
”
跑得不快的四樹不用動了,乖乖坐下,五樹一溜煙沖出去了。
陳三樹慌得很:“不會有事吧?
”
“等興義叔來了再說。
”陳大樹應道。
屋子裡的陳子都可不會等沈興義。
他眼神複雜地瞅着陳老漢,半晌,才哽咽喊了一句:“大伯。
”
陳老漢一個趔趄,差點摔地上。
他瞪大了眼,廢了老大的勁兒才擠出一個字:“啥?
!
”
陳子都紅着眼圈抓着陳老漢的胳膊。
陳老漢趕忙把褲袋上别着的煙鬥抽出來,哆哆嗦嗦抽了好幾口,嘴裡一口煙都沒。
他幹脆也不抽煙了,隻得幹巴巴道:“我沒你這麼大的侄子呀。
”
就是大富幾個,也該叫他叔,怎麼是大伯呢?
“你離家時我爹還沒成親,也沒有我。
”陳子都吸吸鼻子,應道。
陳老漢緩過神了。
細細想了想,試探地問陳子都:“你沒見過你大伯?
”
“沒有。
”
陳老漢明白了。
他這是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