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0章 不孝子
“她定親了?
我怎麼不知道?
”陳閣老驚了。
他在豐都縣許久,除了接待各種來拜訪的地方官員外,還特意找人打探過,沒聽說小桑定親了啊。
沈大郎“嗯”一聲,應道:“知道的人不多。
”
“說親的是誰?
”陳閣老緊緊盯着沈大郎。
老陳家一直在陳家灣,若是說親,十有八九也是莊戶人家。
想到大孫女已經在莊戶人家受苦,小孫女也得在莊戶人家受苦,陳閣老便難受。
沈大郎耳朵尖有些紅:“我。
”
陳閣老眨了眨眼:“誰定的?
”
“我爹和恒伯。
”
“這個不孝子!
都不與我商量便給孩子定了親?
”陳閣老氣得拿着拐杖往地上戳了好幾下,把地面都戳出一個洞。
沈大郎總覺得那個洞該在他身上。
不過這會兒,他也不多話,隻靜靜等着。
反正已經被寶來伯折騰這麼多年了,再來個先生也沒什麼。
果然,陳閣老已經沒了興緻跟他說話,還連連擺手:“我有些累了,要去歇着了。
你帶小桑回去,别跟他們說見過我。
”
沈大郎應了一聲,拿着書又回了書房。
陳閣老盯了他的背影好一會兒,便又勸說自己:“大郎挺好,人高高大大,長得又俊朗,還一身的武功,讀書又好,比子都還強些。
論出身,也不差了,配小桑還是夠的。
”
明明都這麼想了,這心裡總歸不得勁。
陳二夫人準備了禮物去老陳家拜訪,回來後才知道公公身子又不利索了。
她隻能小心伺候,好不容易才等到陳緻遠回來,她便忍不住抱怨:“你怎麼回來這般晚?
”
“今兒被尚書大人留下來說了會兒話,怎麼了?
”
“爹又病了。
”
陳緻遠飯也不吃了,匆匆趕到陳閣老的屋子,小心問他:“爹,您怎麼樣了?
”
“不舒坦。
”
陳緻遠心裡發緊:“要不,我去請太醫過來給您醫治醫治?
”
“宮裡貴人不都病了麼?
他們大抵都在宮中伺候吧?
”
“還有沒當值的太醫。
”
陳閣老擺擺手,坐起身。
陳緻遠趕忙去扶他。
陳閣老坐好後,才道:“我就是心裡不舒坦,不是身上的毛病。
”
“爹,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
“就是想起那個不孝子了。
”陳閣老歎口氣:“他要是還在世,也該四十四歲了。
”
陳緻遠心裡也不好受,不過這時候,隻能安撫他爹。
“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爹,你就不要想着了。
”
“緻遠啊,你說你大哥有沒有怪我?
”陳閣老期盼地看向陳緻遠。
陳緻遠搖搖頭:“大哥最聰慧,當時的形勢他也知曉,肯定能懂爹的處境。
”
陳閣老稍稍松了口氣,卻搖搖頭:“他就留下兩個閨女,咱還不能認。
我也不敢總往老陳家跑,怕老陳家人心裡不舒坦。
”
“爹要是想她們了,就讓她們過來看看你吧。
”
陳閣老擺擺手:“算了算了,咱不惹人厭煩了。
她們兩多虧了老陳家收留,咱也得想想老陳家。
”
這話陳緻遠沒法辯駁。
雖然兩孩子是他們家的人,可柳娘已經嫁給陳二樹了,小桑也是老陳家拉扯大的,他們這會兒去找兩孩子,總會讓老陳家心頭不舒坦。
“我今兒才知道,那個不孝子把小桑許給大郎了。
”
“那是好事啊,大郎不比誰家的孩子差。
”陳緻遠很滿意。
陳閣老又歎口氣:“我也覺得不錯,可你大哥沒跟我商量一聲,就給兩孩子說親了。
”
陳緻遠:“……他倒是想跟你說……”
陳閣老一窒,也不願意再說這事兒,便問他:“那件事你查得如何了?
”
說到這個事兒,陳緻遠便是一臉慚愧:“還沒什麼進展,爹,是兒子沒能耐。
”
“這事複雜,大多隻是我的猜想,很是難查。
”陳閣老道:“你把當年的人事好好查查。
”
“這我倒是想到了,隻是當年不少官員已經卸任了,我貿然去拜訪,總會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陳緻遠認真應道。
作為刑部侍郎,一直被人盯着。
隻要他有什麼動作,别人就會警惕。
陳閣老想想也是,便擺擺手:“你去歇着吧,容我再想想。
”
他并沒有想多久,宮中便有人來召他。
陳閣老連夜換上官服,進了宮中。
一見到皇帝,他屈膝就要跪,皇帝趕忙扶起他,又讓人端了凳子給他坐下。
“老師,這次可有什麼收獲?
”
陳閣老面容凝重:“老臣出京便被人盯着,不好過于招搖,隻是查看了豐都縣的各類卷宗。
”
皇帝皺眉:“老師遇着事了?
”
“隻是被人害了幾回,倒是沒什麼大事。
”陳閣老倒是不隐瞞,不過也不想多說那些,直接将自己看到的東西一一彙報。
皇帝滿臉凝重:“救災銀子一兩都沒到豐都縣?
”
陳閣老搖搖頭:“不隻救災銀子,便是稅收都比朝廷規定的多收了三成。
”
稅糧稅銀都是朝廷統一規定,收上來後一部分上交朝廷,另外一部分交給掌管封地的王爺。
貿然增加了稅收,又沒上交,隻能是被貪了。
見皇帝沒說話,陳閣老繼續道:“我查過,除了稅糧稅銀,每年額外募捐兩次銀錢,紛紛以修建工事的名義。
可這些年,豐都縣并未有什麼大工程。
”
“當年旱災,不是修建了水渠麼?
”
陳閣老并未将話一股腦說出來,而是拿了本賬冊給皇帝。
皇帝看完,并未有什麼表現,隻讓人将他送出宮。
等人離開,皇帝氣得來回走了許久,再看上面記錄的數字,連連磨牙。
好,好得很,一個個倒是會貪,竟然弄出這麼多流民出來!
皇帝硬生生将這口氣咽下,狠狠坐在凳子上。
皇帝心情不好,百官自是不好過。
才下朝,陳緻遠就被同僚拉着小聲述說起來:“陛下今日是怎麼了?
”
“如今好幾位皇子都病着,連皇後都病了,陛下心情如何能好?
”陳緻遠打着馬虎眼。
與他同行的官員卻不信他的說法,隻道:“他們病了也不是一兩日了,聖上也沒如今日這般。
”
陳緻遠捂着頭,難受道:“最近地方上的案子多得很,我整日忙得暈頭轉向,都沒留意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