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京的事情穆九沒心情關注,說句沒良心的,蕭君夙都已經被她抛之腦後,她現在一心一意隻有守候衛策醒來。
華寅将丹藥放進衛策的嘴裡,再滴上幾滴水,丹藥會自動化開,然後流入衛策的身體。
穆九覺得很神奇的是明明衛策都沒有呼吸,可喂下去的湯藥他的身體卻能吸收,身體内部還維持這為數不多的本能,這也是她堅信衛策還能活過來的原因。
最後一顆藥喂了進去,華寅也松了口氣,這是最後一份藥了,接下來......隻能看天意了。
穆九一瞬不瞬的盯着衛策:“藥效發揮要等多久。
”
“不知道,也許一兩天,也許幾個月。
”不過能不能成,其實他也沒有把握,他隻是喜歡研究奇難雜症,喜歡鼓搗那些偏門的東西,而衛策是他最好的發揮對象,衛殊則為他提供了最完美的藥物供應,若是不能成......他不敢想象那個結果。
喂下藥之後,穆九就再也沒有離開衛策,她就坐在那裡盯着,除了必要都不會離開,一天一夜,毫無動靜。
不過七八年穆九都等了,她有的是耐心,不在乎多等一會兒。
穆九握着衛策的手,那個溫度總是讓她感覺不舒服,但隻要是衛策的手,她也沒有什麼不可以接受,她就這麼一瞬不瞬的看着,心裡是美好的祈願,她願意耗盡前世今生所有的功德,她願意死後下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她願意未來的一生青燈古佛,她願意用一切換他醒來,哪怕是用壽命交替,一命換一命也在所不惜,隻要他能醒來,哪怕看她一眼也好。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她誠心的祈禱,她突然感覺掌心的手指動了一下。
錯覺?
不,不該是錯覺。
穆九瞪圓了一雙眼,激動的緊緊握住衛策的手:“阿爹,你動了對不對?
你要醒來了嗎?
聽不聽得到我說話?
”
衛策再沒有給她反應,但有剛剛那一下,已經是給了穆九莫大的鼓舞,植物人可以被喚醒,衛策也可以的對不對?
穆九堅信衛策會醒來,激動了片刻之後,她開始對衛策講話,她其實還不太習慣對着别人叨叨絮絮,一下子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醞釀了一下,她說起了自己在楚京的事情。
說自己如何進入了穆家,說自己怎麼學着釀酒,說怎麼跟蘭幽相遇,說那條叫青絲兒的小蛇,說微雪,說小青魚,說自己見過的所有人,夏侯钰還有夏侯堇都說了。
“爹爹,其實我最後還留了一個人,他叫蕭君夙,你記得的吧,定北侯的兒子,以前你贊賞有加的那個前鋒小将,還傷過你呢,其實我挺讨厭他的,好多次都想掐死他算了,但相處下來覺得他還不錯,怎麼說呢,跟你很像,是個非常有能力的将領,最重要的是長得好看,比你還好看呢,也想讓你見見他。
”
穆九說着說着突然發現自己沒話說了,連蕭君夙都搬出來了,她還能說什麼。
輕輕的伏在床邊:“阿爹,衛策,你别睡了,醒來好不好?
我都想你了。
”
穆九說着,突然看到手指又動了一下,這次她看得真真切切,激動的猛然擡頭,她看到衛策的眼簾動了,她睜大眼睛,一瞬不瞬,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麼,然後她看到了,衛策的眼簾緩緩的,緩緩的張開......
這一瞬,穆九發現自己失去了語言能力,耳朵也仿佛失聰,整個世界一片死寂,唯有眼睛可以看到面前的畫面。
“爹爹。
”許久許久,穆九喉嚨幹澀的發出了那兩個字,無聲嘶啞。
她湊上前,低頭凝着他,努力讓自己笑出來:“認得我嗎?
你說你最遺憾的是沒有看到我長大的樣子,現在看到了,怎樣?
”
衛策盯着穆九,許久才在唇角微微勾起一點弧度,似是笑了,但卻沒辦法開口說話。
“華寅,華寅。
”
穆九趕緊把華寅喊進來,華寅幾乎是聽到聲音就狂奔過來,看到衛策睜開眼,他也是不敢相信:“竟然真的醒了。
”
“可是他說不了話,除了眼睛也沒動過。
”穆九緊張的問道。
華寅點頭:“這是正常的,他七八年都沒動過,醒來了也沒那麼快恢複,我為他熱敷按摩緩解一下身體的僵硬應該就可以了。
”
衛策不能說話,但能睜開眼睛看着穆九,那雙眼裡似有千言萬語要說,更多的是喜悅,對長大後的穆九沒有一絲的陌生。
穆九一直陪着衛策,為他擦臉梳頭,她以前從來沒有做過的,此刻卻做得那麼自然。
華寅為衛策按摩了足足十天,衛策終于能動了,穆九可以扶着他下地走幾步,也能吃一些簡單的粥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穆九臉上的笑意一直挂着都沒有停下來過。
而穆九不知道的是,華寅在為他鍛煉身體,他自己也在鍛煉自己的舌頭,在穆九為他擦臉之後,他捉住她的手看着她,一字一頓無比認真的說道:“殊兒長得很美,跟爹爹想象的一樣漂亮。
”
終于聽到了這個熟悉的聲音,穆九那顆心仿佛終于落到了實地,這是衛策啊,他真正的醒了。
“痛苦嗎?
”
“有點。
”
“恨不恨我?
”非要讓他受這麼多的痛苦,非要把他從閻王殿裡拉回來,死也不讓他安生。
衛策笑着:“我怎麼舍得恨你?
爹爹那個時候恨自己,為什麼那麼容易着了奸人的道,而你還那麼小,就這麼丢下你,你該多痛苦?
而今,能看到你長得亭亭玉立,所有的痛苦都值得,這些年辛苦你了,爹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來生,也許有,但可能不會再記得你,所以今生能再見,爹爹很感激。
”
穆九哭了,淚落無聲,她做了那麼多,逆天而行,不惜代價,求的不過是他能活着罷了。
衛策摸着她的頭,穆九傾身過去,趴在他的旁邊,哭得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她活了兩世,她覺得自己是鬼,可唯有在衛策這裡,她是人,她最大的貪婪,不過是這一個懷抱罷了。
“爹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