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豐京 第238章 大哥算計朱志
豐京唯一人能這樣稱呼鄭如謙。
便是那幼時就壓了鄭老二一頭,不問年齡便帶着大哥氣質的許默。
同二弟小妹一樣,他也出現在了天街口,卻不是來看九珍坊的生意,而是為了另一樁圖謀。
除卻他,還有齊淮,以及被限制在豐京的安浚。
說是限制有點誇張,但安浚确實不敢離開豐京,更不敢回鄉探望父母,生怕“意外”死在路上。
古人有句老話說的好,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
安浚深以為然。
對籍籍無名的人來說,豐京是龍潭虎穴,是荊棘遍地,是危險重重。
但對于安浚這樣在天家跟前露過臉的人,布滿巡邏士兵,世家互相猜忌,眼線衆多的豐京反而無比安全。
誰都知道他是安浚,誰都知道天家保了他,誰也都知道,這個人一旦出了事,世家們有嘴都說不清。
所以安浚能揮着折扇出現在天街口,甚至對糖炒栗子流起了口水,“聞着便甜蜜芬芳,入口必定銷魂。
”
齊淮在旁邊笑,“安兄喜歡隻管跟許兄說,這可是他家的鋪子。
”
安浚便目光灼灼地望過來,落在許默身上,又被他那一身小厮衣裳給刺瞎了眼,趕緊扭過頭。
禮部尚書幫了安浚,齊淮也被理所應當地跟安浚劃成一派,共同出遊并不礙事。
但許默不一樣,他沒有身份背景,也沒有老子在後頭倚仗,隻能僞裝成齊家小厮,以做保護。
安浚想吃糖炒栗子,又怕許默身份露陷,幹脆對着空氣哼唧,“好想吃糖炒栗子,好想吃糖炒栗子。
”
仿佛這樣念,栗子就能從天上掉下來似的。
許默強忍笑意,繼續維持小厮的本分。
安浚念叨了會,見糖炒栗子真的掉不下來,改走哀怨路線,“許兄,你現在不給我糖炒栗子,但如果我将來病了躺了,記得拿糖炒栗子來看我。
”
說罷,以扇掩面,強自委屈。
真沒看出來,那個愣頭青一樣的貧窮學子,居然還有這樣趣味的一面。
齊淮在旁邊笑到雙肩直抖,正準備調侃兩句,餘光看到了目标人物出現,頓時精神一振。
他們一行人出現在這裡,可不是為了逗笑,更不是為了糖炒栗子。
而是為了許默多年耿耿于懷的那個人。
朱志。
大年初一,天家剝奪了朱志的舉人稱号,雖然沒有批評朱家,但朱家自己臉上肯定火辣辣的,連帶着對朱志的态度也冷卻下來,聽說日子過得不太舒坦。
不過對許默來說,還差得遠呢。
他要朱志被朱家驅逐,要朱家不再成為朱志的庇護傘,更要朱志落魄淪為與豬狗搶食,宿乞兒堆,再斷掉雙腿,生不能死亦不能。
如今,朱家因為科舉舞弊而厭棄了朱志,隻差最後一推,就能徹底抛棄朱志。
許默站在人群裡,與朱志身旁的朱思桓對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
大年初一的皇城門口,他就為朱志描摹好了結局。
之所以等到初十才出手,不過是為了尋找更多的幫手罷了。
安浚是,齊淮是,朱思桓亦是。
“許兄,安兄,人來了。
”齊淮壓着聲音提醒,“可以準備了。
”
許默身為小厮,無法回應。
安浚卻是精神一抖,目光灼灼地盯着朱志,心頭恨意湧動。
許默與朱志的恨來源于父母仇恨,自斜陽縣開始綿延到豐京,是柔且長的恨。
安浚對朱志的恨則是因為舉人被搶,就算搶回來依然不曾卸掉,是粗暴直白的恨。
當所有的恨意凝聚在溪流裡,他們殊途同歸,他們不謀而合。
“許兄,齊兄。
”安浚沉聲道,“且看我的。
”
說完,便直直地朝着前方沖撞過去。
此時此刻。
朱志正皺着眉頭煩躁,不明白朱思桓這個旁系侄子非要約自己出來是為何,偏偏後者因為跟陶家聯姻而地位翻漲,他這個嫡系卻因為沒了舉人身份而倍顯尴尬。
此消彼長,朱志便是再瞧不上朱思桓,也應下了他的邀約。
“三叔,聽說天街口開了一家新鋪子,裡頭有糖炒栗子吃,思桓這不是看您悶,特意請您來嘗嘗的麼。
”朱思桓滿臉讨好。
朱志愈發不屑,“真不愧是旁系養出來的小門小戶,區區糕點就放在心裡了,朱家什麼沒有,還不夠你吃的。
”
朱思桓表面唯唯諾諾,心底冷哼哂笑。
好不容易擠到人群裡,看見排成長龍的隊伍,朱志又暴躁了,“你讓我排隊?
我可是朱家的嫡系,你讓我來排隊?
”
“我去,我去。
”朱思桓點頭哈腰,“三叔,我去。
”
說完,站到了隊伍最末端,留朱志一個人立在擁擠的人群裡。
說時遲那時快。
安浚卯足勁沖過來,胳膊肘故意屈起,撞到朱志的肚皮上。
原本表情不耐的朱志肉眼可見的變臉,兩隻大眼珠子似乎瞪出眼眶,覆着小胡須的嘴巴更是迅猛張開,隻差舌頭伸出外頭,就可以去梨園扮演吊死鬼了。
隻聽得“噗通”一聲,兩人栽倒在地。
周圍百姓迅疾躲開,生怕沾染上一點麻煩,也算是騰出一片空地。
“哎唷,哎唷。
”朱志差掉死掉,緩過神就開始憤怒,“是誰,是誰要謀殺,來人啊,報官捉拿他。
”
安浚則驚慌失措地站起來,“對不住,對不住,是小子滑到傷到了您,真是對不住啊,這位公子。
”
倆人目光對視,安浚畏畏縮縮,朱志憤怒中帶着審視。
對于這一眼,許默曾深思良久。
他想讓安浚表面緻歉,實際上挑釁,以此激怒朱志,迫使朱志失态。
但轉念一想,這種招數未免太過淺顯,朱志就算不是人精,也絕對不是傻子,真察覺到不對勁,反而是他們的損失。
最後的最後,他選擇讓安浚畏縮,顯露普通老百姓的膽小姿态,反而容易助長權貴的惡念。
因為在世家人的眼裡,普通老百姓,好欺負,也好打發的很。
事實證明他選對了。
在對視過後,朱志勃然大怒,認定安浚是個無權無勢的平民,長久以來的壓抑,肚皮傳來的痛楚,讓他發了瘋似的揮舞起拳頭。
招招對臉,聲聲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