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香和弘一帶着一隊人去寺外踏青,餓急了的飛飛掙脫小和尚的手,飛去林子裡抓野物吃。
那個場面小和尚不敢看,兩個護衛跟上去。
弘一念念叨叨說着雲遊見聞。
“這次雲遊印象特别深刻,長了許多見識,不能按時吃齋,腳底都走出泡了……有一天貧僧餓得要命,做夢夢到在丁府吃珍珠甜湯……”
老和尚不僅去救人,還帶他去體察民情了。
荀香道,“去了我家,讓我娘親自給你做珍珠甜湯,還請你喝抹茶拉花。
”聲音放低,“聽大師說,他還救了一個人……”
小和尚站下,看看周圍,其他人離他們有半丈遠。
他擡手擋住自己的嘴,伸長脖子在荀香耳邊說,“嗯,那位施主是個活死人,吃了師父的藥就醒過來了,但記憶缺失。
姐姐萬莫說出去,我隻跟你講了……”
又補充道,“師父先跟你說的。
”
他一着急,又喊出了心中一直想喊的稱呼。
荀香看看小和尚,心裡挺過意不去。
這麼好的小舅舅,自己不該套他的話。
小聲笑道,“我當然不會說出去。
”
也不好再往下打聽了。
未時,荀香等人來到寺後,那裡有幾排專供香客歇息和住的院子。
丁盼弟和丁四富、一個婆子正坐在一棵樹下。
丁盼弟比之前長胖了,穿着半舊藍色綢子褙子,氣質沉靜,五官清秀。
沒有其他丁家人在,她還是比較正常的。
若沒有心裡障礙,是個能幹的好媳婦。
可惜了。
他們都看到荀香了,站起身叫道。
“香香。
”
“香妹妹。
”
丁盼弟嘴上沒笑,但眼裡有笑意。
荀香笑道,“郝姐姐,四富哥。
”
丁盼弟當着丁钊的面重伸她姓“郝”,荀香就這麼叫了。
丁盼弟紅了臉,解釋道,“對不起,我讓二叔傷心了。
我從小就知道,二爺爺一家都是好人,不僅沒欺負過我,二爺爺還為我罵過三富,我親爺親奶親爹親娘都沒如此幫過我。
“更不要說香香幫過我許多忙。
可是怎麼辦呢,我就是不想見除了你們以外的丁家人,見了就難受。
特别是大房那幾個人,我都恨死他們了。
“丁有财還添着臉跑來找我,讓我給他養老……我胸口像要炸開一樣,想發脾氣,煩躁……”
說到後面,身子都有些發抖,眼裡湧上淚意。
丁四富忙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姐,不急,都過去了,你不是保證過不生氣的嗎?
”
丁盼弟喘了幾口粗氣,人平靜下來,“香香,對不起啊。
你對我這麼好,我還對二叔發脾氣。
”
丁四富也解釋道,“香香,我姐之前都好些了,聽說丁有财來找她,又氣得倒了回去。
”
荀香知道這是心病,她也是個可憐人。
好在有個溫和良善的丁四富陪着她。
荀香笑道,“我能理解。
郝姐姐是個勇敢的人,之前那麼多的苦都熬過來了。
有些事你也必須要面對,隻有敢于面對才能走出來,生活才能真正平靜。
”
她知道這兩句說教沒有多少用,還是說了。
丁盼弟點點頭。
衆人進了一個小院。
下人上茶退下,丁盼把手伸出來說道,“這兩根指頭用不上力,還有些疼痛,其他的都好了。
能吃飯做事,還能做針線活……”
這是一雙極其不協調的手。
手背粗糙,指節粗大,手心和指腹卻粉嫩光滑,像上了釉的瓷片。
隻不過中指和無名指略彎,伸不直。
荀香講了現在有人打她主意的事。
丁盼弟吓了一跳,曾經的苦和痛她現在都不敢想。
若再掉進苦海,她甯可去死。
手一直亮在外面,不像錢财能夠藏着腋着。
可以裝作病沒好,但僞裝難受,又容易露餡。
她把手縮回來說道,“手能恢複到這樣我已經心滿意足,不治了,就這樣。
他們想讓我按摩,打死都按不了。
”
荀香道道,“也好,剩下的那點藥可以擦臉。
”
丁盼弟搖頭道,“擦臉可惜了,留着說不定以後有大用……”
她又說了一下想自己開脂粉鋪子的事。
這是個勤快的好姑娘。
荀香鼓勵了幾句,“若有需要,可以找我爺,也可以找我。
”
送了她兩把湘竹扇,一個竹枕。
丁盼弟送了丁香兩張親手繡的帕子,“我知道香香如今什麼都不缺,這是我親手繡的,一點心意。
”
針腳不勻,花色簡單。
荀香還是領了她的情,笑着道了謝。
與依依不舍的小和尚告别,衆人下山。
丁盼弟和丁四富回開縣,荀香等人進京。
荀香剛上車,就看到前面有一個熟悉的背影。
他和一個婆子剛把邱老太太扶上馬車。
是邱望之。
他轉過身也看到荀香了,走了過來。
“香香郡主。
”
見邱望之臉色凝重,荀香道,“邱老太太如何了?
”
邱望之的眼睛都有些潤,喉節上下滑動了幾下,才沉聲說道,“很不好。
大師說,若有奇迹發生,興許能夠熬過去。
若沒有,這個月都……”活不過去。
此時的邱望之很無助,一點不像令人聞風喪膽的邱鎮撫使。
荀香猜測,老和尚要靈芝很可能是為救治這位老太太。
之前要過人參,八成也是為了救她。
她說道,“大師修為高深,他如此說,興許老太太真能遇到奇迹,熬過來。
”
邱望之輕聲道,“承郡主吉言了。
自我生下來,母親病死,祖父死于非命,祖母和父親一直纏綿病榻。
我有時在想,我可能真的是天煞孤星,專門來克家人的……”
荀香道,“你不要妄自菲薄。
你祖父和母親仙逝是意外,你祖母和父親的病在你未出生時就有了。
我相反覺得邱大人是福厚之人,正是因為有了你,他們才能一直堅持到現在……”
邱望之苦笑了一下,“謝謝郡主安慰。
”
他返身上馬。
很奇怪,小姑娘安慰幾句,他似乎就沒有剛才那麼難過了。
他不是天煞孤星,而是福厚之人。
但願這是真的,但願祖母多活幾年。
荀香上車,躍過邱家馬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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