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芊再次拿回了地契。

　　找到上面記載的位置。

　　雖然字沒全認清，但記性好，顧钰鸢說完，就把那處位置記住了。

　　可記住也沒多大用處。

　　這位置早就沒有了。

　　墨芊思索着的時候，扳指裡忽然鬧了動靜，“我想起來了，這個小道在我這兒拿走地契之後，我怕他做了壞事，特意根據記憶，仿寫了一份。
我就說，我對這塊地有印象，小芊芊，看，高祖父沒騙你吧！
”

　　顧斯年雖然看不到。

　　但耳朵裡還是聽出了那紙片裡寫的是什麼東西。

　　墨芊聞言，在貓屁股底下抽出自己的手，露出扳指。

　　“你怎麼不等我找着地方再想起來？
”

　　顧斯年：嘎——

　　顧钰鸢，“啥？
”

　　老太太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還嫌我找晚了？
這東西，要不我留着，早70年就沒了。
”

　　墨芊，“......”

　　她抿了抿唇，接着敲了敲扳指，“說了，我在跟你爺爺說話。
”

　　剛才墨芊那句“挑釁”的話，已經讓老太太發火了。

　　沒想到，這小丫頭竟然無禮到這種程度。

　　顧钰鸢氣得腦子發麻。

　　她伸手點着墨芊，整個人都在哆嗦，“你這個小丫頭，我想着這東西可能對你有用，才喊你來的，結果你，你，你怎麼一點不懂禮數！
”

　　老太太花白的頭發，都要氣得起飛了。

　　墨芊仰起頭不解地看着她，“顧斯年不是你爺爺嗎？
”

　　“是我爺爺！
你怎麼能直呼你高祖父的名諱，名字是你随便叫的嗎？
！
”

　　顧钰鸢接受的教育很傳統。

　　全家的小輩，從來沒有敢跟老太太叫闆的。

　　這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個刺頭。

　　顧钰鸢是在努力地忍。

　　但奈何，這個小丫頭她得寸進尺啊，連“你爺爺”都能罵出來。

　　老太太惱火地瞪着小丫頭。

　　墨芊也不跟她多廢話。

　　直接從袖口捏出一張符紙，咻地朝着顧钰鸢貼了過去。

　　老太太眼前一道黃影蒙了眼。

　　不過很快消失。

　　她皺起眉，惱火地呵斥，“你幹什麼？
！
”

　　墨芊手指在扳指上輕輕滑動，“顧斯年，你出來。
我跟你孫女說不清，你來跟她說。
”

　　顧钰鸢指着墨芊的手還沒收回。

　　就見一道幾近透明的虛影在扳指裡飄了出來。

　　“哎呦呦，小祖宗，你老祖宗我真受不了了，你快讓我投胎轉世去吧！
”

　　顧斯年成天在扳指裡被孩子們和殘魂折磨。

　　這會兒又被拉出來跟孫女解釋。

　　顧斯年恨不得一死了之。

　　真真地不想再活在這個世上。

　　呃，也不想死了留在這個世上。

　　顧钰鸢眼睛大睜，眼神裡都是對這個世界的懷疑。

　　這是誰？

　　我是誰？

　　我為什麼會看見這種東西？

　　顧斯年過世的時候，顧钰鸢才2歲，根本記不得爺爺的樣子，但家裡的老照片，老畫像，還是能讓她認出來眼前的人就是顧斯年。

　　顧钰鸢此時都不敢稱呼自己是老太太了。

　　瞬間感覺自己年輕了七十歲。

　　她再也不敢點墨芊，而是乖乖後退一步，看着老爺子，當個好孩子。

　　顧钰鸢客氣了。

　　可坐在哪兒，斜楞着顧斯年的墨芊，一點不客氣。

　　她摸着扳指，不屑地給了顧斯年一個白眼，“把顧家搞成這個樣子，你說走就走？
你下去了對得起你的祖宗嗎？
”

　　顧斯年，“......”

　　百歲老鬼，卑微弱小可憐地聽着玄孫女訓話。

　　墨芊朝着高祖父搖了搖手裡的地契，“今天開始，我們就去找這片地，不知道，你就安心在扳指裡呆着，這都是你憑本事得來的。
”

　　顧斯年聞言，眼睛一閉，面如死灰。

　　他也沒想到那個小道士能把顧家害成這樣。

　　墨芊把地契疊了疊收好放回兜裡。

　　這才站起身，走到顧钰鸢邊上，拍了拍她的肩膀，“老太太做的好，終于作對一件好事，這張地契我拿走了，拜拜。
”

　　顧钰鸢懵懵地看着，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她跟爺爺也不熟，有記憶一來，沒有爺爺生活的畫面，幾乎是一片空白。

　　墨芊正準備收顧斯年。

　　想了想，又把小老頭留下了。

　　“你們聊一聊吧，我一會兒再來收你。
”

　　“......”

　　祖孫倆被留在房間。

　　生前沒啥說話機會的爺爺和孫女，現在更加無話可說。

　　許久，顧斯年才終于冒出一句。

　　“小七啊，是爺爺為了讓家裡人丁興旺，才信了那個小道士的話，爺爺有錯，但沒有這個小道士，咱家也就沒你了，連你大哥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爺爺，爺爺也是沒辦法啊！
”

　　魂影飄飄，眼淚無痕。

　　顧斯年沒有正式給顧家的子子孫孫道過歉。

　　但他見到從那麼高的位置上跌落下來。

　　這些孩子們會摔得有多慘。

　　老爺子哭不出來，但傷心可以傳染。

　　顧钰鸢仰望着爺爺，好像忽然對顧家敗落的事情釋然了。

　　但對眼前的魂影無法釋然。

　　她強迫自己多看了幾眼。

　　可還是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行，我們知道了。
爺爺，您還是快點走吧。
我也不是很想見着你，你會讓我有種錯覺，你這是帶我跟你一起走。
”

　　顧钰鸢說着，還閉眼，無奈地朝着空中揮揮手，“爺爺，您慢走，缺啥您跟墨芊說，我們一定努力燒給你，以後面就不要見了。
”

　　顧斯年，“......”

　　他醞釀了半天的道歉。

　　結果就換來了一張逐客令！

　　飄飄眼裡的淚更幹了。

　　“你當我不想走嘛！
”

　　以前顧家祠堂熱鬧，天天有人來拜，吃香的喝辣的，受着子孫敬仰，顧斯年舍不得離開，躲在香火鼎盛的顧家祠堂，愣是避過了無常的法眼，結果就這樣留了下來。

　　可現在，直接被墨芊抓去當壯丁。

　　他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顧斯年委屈啊。

　　他一看站在那裡，滿頭銀發的顧钰鸢，還在朝他揮手，更是一陣悲哀襲上心頭。

　　“哼，我走了！
以後可沒什麼機會見到你爺爺我了！
”

　　“爺爺慢走，爺爺吉祥，爺爺再也不見。
”

　　顧老太太立馬跑去拉開房門。

　　作了個請的姿勢。

　　顧斯年一口涼氣沖頭。

　　他誇誇一甩袖子。

　　根本沒朝房門方向去，而是往着相反的方向飄了過去。

　　“哼，我哪裡都走得出去！
根本——”

　　“爺爺，别去！
”

　　顧钰鸢一聲驚呼！

　　可喊不回那加了倍速的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