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的煙灰缸裡煙蒂若幹。

　　謝聿川一夜沒合眼，親自整理了這些年他所掌握的一應線索，包括孟小樓跟謝家的恩怨糾葛。

　　天還沒亮，房門被叩響。

　　阿中的聲音從門外響起，“九爺，該出發了！
”

　　“好！
”

　　車子駛向暮南機場，去的路上還接到了老者的電話，問他玩到哪兒了，這兩天有沒有打算去特戰隊給新人們傳授指導一下。

　　得知他在前往機場的路上，老者打趣一句歸鄉心切，便挂了電話。

　　“我先回去，阿中留下來，等孟小樓交代……”

　　謝聿川的話還沒說完，手機猝然響起。

　　電話那頭，謝一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沉重和喟然，“老大，孟小樓交代了……”

　　“好，知道了！
”

　　謝聿川應聲，再收起手機，便擡眼看向阿中，“調頭。
”

　　黎明将至，周遭是大片的漆黑。

　　路上連過往的車子都很少。

　　遠光燈掃過去，遙遠的天邊，晨曦的微光悄然浮起。

　　天，要亮了！

　　以為自己會感到輕松，如釋重負，可想到謝辰凜，想到孟國祥，謝聿川心頭便說不出的煩躁。

　　“阿中，有煙嗎？
”

　　謝聿川開口問道。

　　“啊？
……哦，有的，有的。
”

　　無論謝家老宅還是這幾個月，從未見過九爺抽煙。

　　阿中愣了一下，靠邊停車，從儲物箱裡翻出一盒煙，連同打火機一起遞給了謝聿川。

　　啪嗒！

　　車子重新出發，謝聿川點燃香煙，随手打開了車窗。

　　半個多小時後，車子停在咖啡廳門口。

　　徑直上樓去了雅間，謝聿川進門的時候，電視已經調試好。

　　按了下遙控，畫面出現。

　　小黑屋裡，癱坐在床邊的孟小樓講講停停，仿佛回憶錄一般，從第一次接觸D品是什麼時候，在哪裡，以及，什麼時候認識的孟迪，誰搭的線。

　　仿佛已然知道自己必死無疑。

　　又或許是萬明心那番話起了一點作用。

　　孟小樓幾乎沒提及孟國祥，就好像她做的這些事，自始至終跟孟國祥無關。

　　“我們的線路打通的很快，畢竟它是有錢人的蜜糖，窮人的解藥，隻要沾上就絕對不會有罷手的那一天，除非死！
”

　　“唯有帝都……”

　　夢呓一般的孟小樓猛地擡起頭，仿佛面前站着她最恨的人，“謝家的祖訓，是子子孫孫不得沾染，一旦發現宗族除名。
而每一任的家主都要以帝都無毒為自己的終身使命……哈哈哈，何其可笑？
謝老爺子沒做到，那麼接下來，就輪到謝辰凜了……”

　　人前一口一個阿凜哥，眉眼悲傷的孟小樓，這一刻仿佛一個沒有感情的陌生人，“既然他未來會擋我們的路，那麼，他就該死！
”

　　煙蒂燙到了手，謝聿川像是毫無察覺似的，耳聽孟小禾是怎麼聯絡孟迪，又借此搭上卡爾，用其中一條線路當見面禮送給卡爾的。

　　“你手上那些槍支裝備，哪兒來的？
”

　　謝一冰冷的聲音響起。

　　孟小樓沉默許久，終還是說出了孟國祥的名字。

　　“不，不能算是他……”

　　不知想到什麼，孟小樓情緒激動的大喊道：“我隻是讓他介紹了後勤的王參謀，把那批原本要處理掉的槍支彈藥賣給我們而已。
跟我爸無關，他全程都不知情的！
”

　　“繼續……”

　　漠然的繼續後，孟小樓再度癫狂的大笑起來，“其實，我還是不夠狠。
”

　　“再狠一點，幹脆連謝聿川一起弄死，你說，我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地步了？
……哈哈哈哈……”

　　孟小樓是沖着下死手去的。

　　可孟國祥不忍心。

　　謝孟兩家幾輩子的交情，謝辰凜和謝聿川是謝老爺子最看重的孫子，也是謝家這一輩最優秀的子孫。

　　謝辰凜和謝聿川要是都沒了，謝氏會是怎樣的動蕩可想而知。

　　别說百年，撐過十年怕是都很難。

　　而帝都豪門盤根錯節，謝家倒了，孟家又能落得什麼好？

　　還有其他人家。

　　“我爸就幫了我那麼一回，那之後，暮緬兩邊，我已經獨當一面了……”

　　擡手抹掉臉上笑出來的淚，孟小樓做夢似的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那些令人心驚肉跳的事，從她口中說出，仿佛今天天氣真好啊一樣的輕松。

　　及至聽到她那些猖狂的言論，要在偌大的華國建立東西南北四條通道，而她會如何做到潤物細無聲的路路通。

　　明亮起來的天色裡，謝聿川的臉色已像天邊的烏雲一樣暗沉。

　　讓阿中去樓下後備箱裡拎來他的手提箱，謝聿川取出已經撰寫到尾聲的報告，添上幾行後，鄭重落下了他的名字。

　　暮南戰區特戰部。

　　上将宋川。

　　裝進文件袋，又接過謝一遞來的光盤一并封口遞回給他。

　　謝一轉身離去。

　　謝聿川走至窗口，撥了個電話出去，“戴局……”

　　阿中轉身出門，關上門守在了門外。

　　謝聿川這通電話打了半個多小時才結束，再出來，眉眼間再無之前的沉重晦暗。

　　淅瀝瀝的小雨裡，謝聿川低頭鑽進後車廂。

　　車子無聲駛離。

　　叮鈴鈴！

　　手機響起時，溫暖剛剛結束一整天的訓練走進更衣室。

　　“溫暖溫暖……”

　　電話那頭，陸雲歌聲音急切，“你最近聯系小禾了嗎？
”

　　“我每天都發微信給她，但是她從來沒回複過我。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

　　溫暖動作一頓，衣服都顧不上換，轉身走去沙發。

　　“不知道，以前每天一起嘻嘻哈哈，最近都沒她的消息，我還有點惦記。
”

　　“對啊。
我也是……”

　　兩人煲了會兒電話粥，還是于非凡在旁邊陰陽怪氣說感覺她倆才是一對兒，溫暖當即笑着收尾，“好了好了，不說了，姐，你快去哄哄姐夫。
”

　　“我才不哄他呢，慣得他！
！
！
”

　　嘴硬心軟，陸雲歌挂電話挂的飛快。

　　溫暖沖完涼換了衣服，看看時間，已經錯過了帝都的晚高峰，這才拎着包走出接待大廳。

　　按了下鑰匙，車前燈徐徐亮起。

　　溫暖才剛走到車門前，就聽到身後嗡的一聲輕響。

　　身子頓住。

　　仿佛有奇妙的預感在這一秒悄然浮起。

　　溫暖慢動作轉身，正看到從邁巴赫駕駛座裡下來的謝聿川。

　　“暖暖……”

　　四周暗下來的暮色裡，男人眼裡盡是明亮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