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娟羅老大被遣返原籍的那天，陸雲歌和溫暖去了西山墓園。

　　當年是存了怎樣的心思，是為了救走那個剛出生命運已經一眼看到頭的小嬰孩，抑或者為了自己順利脫身不被他們找到，可羅敏芬逃離大涼山時帶走了溫素心是不争的事實。

　　隻這一點，就足夠溫暖感激一輩子了。

　　“芬姨，我是溫暖……”

　　把鮮花放在墓碑前，溫暖輕聲道：“您已經見到我媽媽了吧，她一定都告訴您了，對不對？
”

　　羅敏芬會感謝溫素心，幫她兜底帶大了溫暖。

　　溫素心隻會更感激羅敏芬，帶她出大涼山，還給了她一個女兒，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溫暖亦然。

　　“芬姨，謝謝您！
”

　　最後看了一眼墓碑上那個面容溫和目光堅毅的女人一眼，溫暖起身拍了拍陸雲歌的手，轉身去了溫素心的墓碑前。

　　“媽，我很好，下次再來，帶着寶寶來看你。
”

　　“媽，我好想你！
”

　　溫暖沒打算哭的。

　　本就心疼媽媽一個人帶大她，可當了媽媽，仿佛對母女二人吃過的苦有了更深的體會，溫暖的眼淚落的猝不及防。

　　離開墓園已臨近正午。

　　車子駛向市中心，陸雲歌對着窗外的白茫茫發呆。

　　幾次察覺溫暖在偷偷打量她，心知她在擔心她，陸雲歌笑着抱抱她，繼而打了個電話給家裡，“祖母，中午我和溫暖不回家吃飯了。
”

　　？
？
？

　　溫暖一怔。

　　陸雲歌挂斷電話，抛了個媚眼過來，“上次答應你的街拍，今天安排上！
”

　　溫暖失笑，“好！
”

　　相隔一周，世貿頂樓的空中餐廳一切如舊。

　　溫暖點餐，陸雲歌拍照。

　　及至陸雲歌驚喜連連說這兒果然出片的時候，菜品依次上桌。

　　最愛的馬賽魚湯才剛擺在面前，陸雲歌手裡的湯匙還沒拿起來，眉頭就先蹙了起來。

　　“溫暖……”

　　一句我去下洗手間還沒說出口，陸雲歌就捂嘴扭頭幹嘔起來。

　　目光一怔，像是猜到什麼，溫暖招手讓服務生把桌上那幾道味道明顯的菜都撤了下去。

　　又是拍背順氣。

　　又是檸檬水漱口。

　　陸雲歌再緩和過來，正對上溫暖星亮的眼眸。

　　“先吃飯……”

　　眼睛亮晶晶的，一顆心也噗通噗通跳的急促，陸雲歌揚了下下巴。

　　一頓飯，兩人吃的心不在焉。

　　吃完飯離開世貿，法拉利直奔醫院。

　　接到陸雲歌電話的時候，于非凡剛開完會回到辦公室。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我建議你先聽壞消息。
”

　　電話那頭的聲音異常平靜，可于非凡聽出了平靜背後透露出的那絲興奮。

　　興奮？

　　于非凡眉頭輕蹙：不但不科學，還不合理！

　　先不說這幾天發生的那些糟心事了。

　　隻陸雲歌上午去了墓園，她就興奮不起來。

　　她跟芬姨的感情有多好誰都知道，見完了芬姨，她還要去拜祭陸妍。

　　兩三個小時下來，眼睛估計都要哭腫了，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直到現在于非凡都記得她把自己關在黑漆漆的卧室裡，一個勁兒的自言自語“我到底是誰啊”的迷茫和無助。

　　一轉眼，興奮？

　　心裡的驚疑繞成了毛線團，于非凡從善如流，“行啊，那就先聽壞消息！
”

　　“壞消息就是，我已經決定搬回家住了，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就住在家裡了。
”

　　“？
？
？
為什麼？
”

　　陸雲歌一開口，于非凡就騰地站了起來。

　　隔着電話都能聽到于非凡那頭的動靜，仿佛已經看到了他大驚失色站起身，和他臉上的莫名其妙。

　　陸雲歌輕聲道：“那麼接下來，就輪到好消息了！
”

　　“于非凡……”

　　一片安靜裡，陸雲歌聲音更柔，“恭喜啊，你要做爸爸了！
”

　　恭喜啊，你要做爸爸了！

　　恭喜啊……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是陸雲歌的聲音。

　　可那聲音遠遠近近，如夢如幻。

　　于非凡有種自己在做夢的感覺。

　　“于非凡？
……于非凡？
”

　　陸雲歌的聲音遠遠近近不斷盤旋。

　　于非凡回過神來，“我馬上到！
”

　　電話挂斷。

　　于非凡抄起車鑰匙急急沖進電梯。

　　按了下，又哒哒哒取消，于非凡一路沖上樓，沖進辦公室，沖皮椅裡一臉嚴肅的于董喊道：“爸，恭喜你，要做爺爺了！
……我早退一趟，回個家！
”

　　于董：！
！
！

　　立在辦公桌前正在彙報的兩個總監對視一眼，齊齊開口，“恭喜董事長！
”

　　油門呼嘯聲由遠及近，繼而嘎吱一聲停在别墅門口。

　　溫暖走去窗口看了一眼，笑着朝外走了。

　　繼而，在樓梯口遇到了大步往上沖的于非凡。

　　陸雲歌的身孕給原本氣氛有些沉重的陸家帶來了無數的歡笑。

　　晚飯時間，陸家别墅的餐廳裡歡聚一堂。

　　于非凡表示，老婆在哪兒他在哪兒，即日起他也跟着住進來了，讓沈綏安别趕她，還跟俞阿婆保證，他一定調小音量說話不吵到阿婆。

　　孟小禾也表示，她要跟姐妹貼貼，沾一下她們的喜氣和孕氣。

　　沈綏安和俞阿婆笑的臉上的褶子都多了幾條。

　　陸之躍：……

　　回到房間已是九點多，看了眼手機，依舊沒有謝聿川的電話和微信，溫暖坐在床邊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肚皮輕跳的那一瞬，溫暖身子僵住。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那是胎動。

　　過了三個月，寶寶從小葡萄變成了小蘋果，然後，會越來越活躍。

　　再要不了多久，ta會伸伸胳膊踢踢腿，胎動就會越來越頻繁。

　　說不定，還會跟她一起玩捉迷藏。

　　伸手覆在肚子上剛剛跳過的地方，等了好久都沒有動靜，可溫暖的心情卻一如方才那般激動。

　　溫暖打了個電話給謝聿川。

　　嘟。

　　嘟……

　　安靜的病房裡，悅耳的手機鈴聲顯得空曠又刺耳。

　　看着雪白病床上毫無反應的謝聿川，謝一平靜的眼神有一絲龜裂。

　　距離第一療程的治療結束已經過去了兩天兩夜了。

　　從一開始的24小時會醒轉，到新一輪檢查後改成48小時。

　　斯蒂芬教授一改再改。

　　可如今，48小時都過去了好幾個小時了。

　　一面覺得所有人都被斯蒂芬教授騙了。

　　一面又覺得不該質疑老大的判斷力，和專家的能力。

　　可謝一無法保持之前的冷靜了。

　　鈴聲嘎然而止的那一秒，謝一擡眼，正看到儀器裡起伏不平的曲線變成直線。

　　此起彼伏的儀器報警聲。

　　兵荒馬亂的腳步聲。

　　一片慌亂裡，謝一聽到了自己心跳驟停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