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珩死死抓着蘇落的胳膊,垂着眼,沉着臉,“不行,你現在就和我回去。
”
“回去?
從我踏出鎮甯侯府大門的那一刻起,我就回不去了,世子爺何必為難人,我以什麼身份回去?
未婚妻嗎?
婚約已經作廢了。
妾嗎?
顧瑤難道願意讓世子爺納我為妾?
世子爺讓我回去,說的輕巧,你倒是說說,我怎麼回去。
世子爺說五年的情分,那好,我也說這五年的情分。
還望世子爺看在這五年的情分上,看在我爹爹曾經救過侯爺一命的份上,看在我爹娘死了的份上,放了我吧,我不想回去,做妻做妾,我都不想回去。
”
蘇落說的決絕。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帶着堅定,清冷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比外面的風雪都冷。
冷的陳珩心裡沒來由的發慌。
鼻尖隐約萦繞着一股淡淡的藥草香氣,蘇落的爹爹生前是個大夫,蘇落閑暇之餘也會搗鼓藥草做些藥膳給他送去,她身上總有這種味道。
陳珩說不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習慣了這個味道,習慣這個味道帶着殷切圍繞在自己身邊。
現在,蘇落說,她不回去,讓他放過她,看在她爹爹一條人命的份上放過她。
陳珩渾身僵住,那逐漸融化的雪就像是吸光了他身上所有的熱,連心跳都有些不穩。
陳珩從未想過,已經立下婚約的未婚妻,還能跑了?
“你當真不同我回去?
”他啞了嗓子,問。
蘇落搖頭,“還請世子爺成全。
”
“若是我八擡大轎娶你為妻,你也不回?
”陳珩皺眉,眉心鎖的很緊。
以前蘇落若是看到他這副模樣,定然心疼,會想盡辦法逗他一笑或者做些小點心給他舒心,但現在瞧着,内心毫無波瀾,她道:“此後别過,就當是陌生人吧。
”
陳珩走了。
憤怒的走了。
屋門一關,春杏抿唇看着蘇落,“小姐,奴婢怎麼覺得,世子爺舍不得您。
”
不等蘇落回答,那邊一直在睡的蘇子慕忽然醒了。
“姐姐。
”
小孩兒今年才五歲,帶着奶氣的聲音混着剛睡醒的微啞,蘇落來不及收整心情,連忙走到床榻邊。
順着床邊坐下,摸了一下蘇子慕的額頭,額頭溫熱溫熱的,“不燒了。
”
蘇子慕躺在被窩裡,一雙眼睛繞着頭頂好奇的看了一圈,“姐姐,咱們這是在哪裡?
”
才和陳珩鬧了一場,盡管蘇落的的确确是放下了,可情緒到底還是受影響,她竭力将心頭那些亂七八糟的撥至一旁,笑着朝小孩兒道:“在真定。
”
蘇子慕原本還算平靜的小臉,頓時湧上一抹震驚的喜色,他一雙眼睛泛起光亮,一骨碌從被窩裡鑽出來,抱住蘇落的胳膊,“我們不在鎮甯侯府了嗎?
真的嗎?
”
小孩臉上的歡喜,語氣裡的欣喜撥弄着蘇落的心弦。
鎮甯侯夫人不喜她們姐弟,府裡的下人陽奉陰違,這些年她一顆心都撲在讨好陳珩這一件事上,此時看着弟弟亮晶晶的眼睛,蘇落鼻子發酸。
原來,不在鎮甯侯府了,就這樣高興嗎。
用被子給蘇子慕裹好,蘇落笑道:“嗯,不在了。
”
蘇子慕仰頭看着她,眼睛帶着灼熱的光,“以後都不去了?
”
小孩兒的目光過于直白,刺的蘇落心尖兒發緊,“子慕想去嗎?
”
蘇子慕立刻搖頭,“當然不想!
”
說完,倏地閉嘴,他縮了縮脖子,帶了一點小心翼翼,黑曜石一樣的眼睛看着蘇落,“姐姐,我可以不想嗎?
”
蘇落一顆心铮的疼起來。
眼淚再也憋不住。
吓得蘇子慕連忙道:“姐姐别哭,你若是還想回去,我願意的,我......我忍得住的,他們欺負我我不理會就是,姐姐别哭。
”
蘇落隻覺得自己怕是個混賬。
為了個男人,把自己弟弟委屈到這般地步。
“咱們不回去了,以後都不回去了。
”把孩子摟到懷裡,蘇落哽咽。
蘇子慕從蘇落的懷裡鑽出來,一雙黑亮黑亮的眼睛帶着幾分欣喜和幾分不确定,一瞬不瞬看着蘇落,“姐姐說真的?
真的不回去了?
”
小孩兒的期盼簡直不要太明顯。
蘇落一顆心都化了。
“嗯,以前讓我們子慕受委屈了,以後姐姐不這樣了,子慕原諒姐姐?
”
蘇子慕撅着小嘴巴,吧唧在蘇落臉頰上親了一下,“我最喜歡姐姐,姐姐,我好餓呀,有沒有吃的。
”
蘇落抹了一把臉上眼角的淚,“有。
”
春杏早就紅着眼将肉粥端了過來,“奴婢伺候小少爺喝粥,小姐去洗把臉。
”
蘇落看着春杏一臉淚痕,也知道春杏是為了子慕剛剛那些話哭,笑着将那碗粥接過來,道:“你鼻涕都快流出來了,我可不放心你喂粥,快去洗臉。
”
春杏咬着嘴唇,看着蘇子慕張着嘴巴大大吃了一勺粥,不知是肉粥味美還是蘇子慕現在心情好,小孩兒一邊吃一邊眼睛彎成小月牙,臉上帶着快活的美滋滋。
春杏瞧着心酸,抹了把淚,拖着鼻音,“哎,我去洗臉。
”
剛剛她還想勸蘇落,既然世子爺心裡還有她,要不然就回去吧,不然她們姐弟以後如何是好,在鎮甯侯府好歹是個歸宿。
可聽了蘇子慕剛剛的話,她怎麼還勸的出口。
再說,這些年,蘇子慕受的委屈也是真的。
蘇落還是名義上的未婚妻的時候,蘇子慕都受委屈,日後若是隻做了個妾,這姐弟倆不得被鎮甯侯府那一家子欺負死。
有世子爺護着又如何。
這次蘇子慕生病,世子爺不也沒請來太醫麼。
甚至這次來,問都沒問子慕一句。
小孩兒當時可是發着燒離開的。
春杏那些勸人的話也就吞了回去,權當是忘了。
這廂,她們主仆倆圍着小孩兒吃肉粥。
隔壁。
平安有點不解的看着自家小王爺,“剛剛陳珩來,王爺怎麼就放人上來了?
”
箫譽要想攔着陳珩不讓他上來見蘇落,陳珩别說上來,他連這客棧的門都摸不到。
箫譽靠在店家不知從哪弄來的一張美人榻上,手裡拿着個果子,啃得心不在焉,“誰知道他們這一出是小情趣鬧脾氣呢還是什麼,我總得瞧清楚了。
她要是還想回鎮甯侯府,我絕不會攔着。
她要是死了心從此就和陳珩徹底斷了,那我也絕不會放手。
”
平安啧了一聲。
他們王爺,怎麼說呢,殺人放火幹慣了,偶爾表現的像個人,還真讓人不太适應。
“王爺覺得,蘇小姐和陳珩算是兩清了?
”
箫譽将手裡的果核随便丢到旁邊桌上,撿起美人榻扶手上的帕子擦了擦手,“陳珩肯定是兩清不了,不過他不重要,隻要蘇落心裡沒他了就行。
”
“那王爺準備怎麼辦?
咱們把人帶回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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