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臉上的不解比平安還濃呢。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就是真的,我就是有這個記憶,你們不提猩熱病,我想不起來,但是提了,我就是想起來了。
或許先前乾州那位蘇大夫給我的印象實在太深了吧。
真的是,莫名其妙的想起來。
”
蘇子慕扯平安的衣袖,“平安哥,徐伯伯是不是來府裡了?
”
徐行曾經是蘇落爹爹的師弟,一起在藥堂做事。
治病要緊!
平安朝那男人抱拳,“多謝!
”
頓了一下,平安猶豫一瞬,又道:“我們幾個都有可能已經得了這個病,所以你也可能被我們傳染,要不然......先随我們回長公主府?
”
蘇子慕立刻拽了男人的手,“師傅,一起吧,住我院子裡,求你了,師傅。
”
百年啞巴小竹子也跟了一句,“一起吧,師傅。
”
猩熱病不是尋常病症,是烈性傳染病,倘若他真的被傳染,那天亮之後,難免不會傳染給街坊鄰居或者誰,男人也沒多矯情,反正他什麼都不記得,現在的一切都是蘇子慕給的,人家邀請,他穿了外袍便跟着走。
長公主府。
人一被接回來,蘇子慕立刻自告奮勇自己安頓師傅,至于姐姐那裡,他幫不上忙,不去湊亂子。
平安樂的少一樁事,和那人道一句别拘束隻當是自己家便轉頭去忙。
徐行的确是已經被接到府裡了,現在正和幾個太醫一起研究方子。
平安過去的時候,感覺不過是一夜的功夫,這幾位太醫的發際線好像就又後移了不少。
大家都在忙着翻醫書,平安将徐行單獨叫到院子裡,“我收到一個消息,說以前王妃的父親手裡有治猩熱病的方子?
”
徐行皺眉,“師兄以前是有不少治療各種瘟病的方子,但我不确定有這個,而且師兄過世的突然,他什麼都沒留下。
師兄離世之後,我在藥堂整理過,一張方子沒有留下。
我有記憶的,就是幾張治療皮膚病的方子和治療小兒咳喘的方子,至于猩熱病,我真的不知道。
若是知道,如今王妃高燒,我豈能不立刻拿出來。
”
平安覺得奇怪。
蘇落的爹爹過世太快,太突然,卻沒有留下那些有價值的方子?
那有一個可能,要麼,蘇落的爹爹知道自己要離世了,他提前将那些東西整理出來藏在某處,但藏了的意義在于被人拿出來用。
可現在就連徐行都不知道。
要麼......
那方子,被别人拿走了。
平安幾乎是第一時間想到了鎮甯侯府。
以前鎮甯侯府掌控全國藥價,也不是沒有做過自己釋放病源再自己售出高價藥來圈錢的喪心病狂之事。
老百姓水深火熱,讓病痛折磨。
鎮甯侯府賺的盆滿缽滿。
那這次......如果這病是甯國公府放出來的,那甯國公府肯定是有藥方,這藥方......會不會就是先前蘇落爹爹手裡的。
想到這一點,平安拔腳就朝箫譽書房跑。
高燒讓蘇落陷入昏迷,她恍惚聽到耳邊有高高低低的說話聲,她想睜開眼看上一看旁邊的人到底是誰,可眼皮沉的她怎麼都睜不開,她想喊一句春杏,可也發不出聲。
就像是被鬼壓身了一樣。
腦子裡混混沌沌的,她恍惚感覺自己不在床上躺着了,她赤腳下了地,地面冰冷,她害怕的不行。
她已經懷孕了,懷孕的人怎麼能站在這麼冰冷的地上呢?
會流産的。
她伸手去捂自己的肚子,可雙腿卻不由人的開始奔跑。
越跑越快。
蘇落害怕的不行,她不想跑,跑的這麼快會流産的,這是她和箫譽的孩子,箫譽喜歡的緊,她不能讓孩子有事。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
她一直跑一直跑,從屋裡出來,跑到外面。
外面是黃昏,橘色的天像是血被暈開,帶着一股腥味,讓人心裡發毛,讓人脊背生寒,讓人忍不住的打哆嗦。
“把那賤人給我拉過來!
”
一道陰沉的聲音忽然從她背後傳來,蘇落猛地回頭,就看到鎮甯侯面目猙獰的站在那裡。
怎麼會有鎮甯侯,鎮甯侯不是死了?
蘇落不及反應過來到底怎麼回事,忽然兩個婆子上前将她一抓,一人踹了她膝彎一腳,她腿一顫就跪下去,膝蓋卻沒直接碰到地面,她被拖行到鎮甯侯面前。
“賤人!
竟然敢偷我的東西,你真是活膩歪了!
給我打!
狠狠的打!
打完了發賣到戲院裡去!
賣到頌月班!
”
蘇落一面驚恐害怕自己要被人打,拼命的喊箫譽救命。
一面又覺得疑惑奇怪,為什麼又是頌月班?
蘇子慕說他做過一個夢,夢裡他被鎮甯侯府發賣到了頌月班去學唱戲,在戲班子裡他總是被打。
後來京都鬧過傳聞,說頌月班的人命案和鎮甯侯府有關。
怎麼現在又冒出頌月班?
難道她也做夢了?
不會,她就算做夢也不會夢到頌月班啊。
這到底怎麼回事?
蘇落被兩個婆子摁在地上,有小厮拿了拇指厚的闆子過來,噼裡啪啦的往她身上打,蘇落疼的熬的不住,一聲一聲的叫箫譽。
可箫譽那麼愛她,卻不來救她。
她流了好多血,不知道是被打的血還是流産的,他們打完了她,把她扔到了外面。
外面冰天雪地,她渾渾噩噩的隐約看到一扇大門,門頭上寫着三個字:頌月班。
她想起來,掙紮了幾下,隐約感覺旁邊有個人,她一個激靈轉頭看過去,就看到了陳珩,
一張陰郁的臉,看着她。
蘇落要吓死了。
為什麼她的夢裡出現的都是死人。
難道她已經死了?
她要是死了,子慕怎麼辦?
哦,子慕還有小竹子陪,王爺也會好好養育他,可......想到箫譽,蘇落心裡密密麻麻的難受。
陳珩就站在蘇落對面,看着她,對她說:“你隻要放棄正妻的身份,做妾做外室都行,我都會給你一輩子榮華富貴,你為什麼偏偏要做正妻!
為什麼,你是不是想要毀了我?
”
蘇落被她問的莫名其妙,她不想張口,可卻莫名其妙聽到自己的回答,她說:“你我有婚約,婚約裡,我就是正妻,我為什麼不能做正妻!
”
陳珩咬牙切齒,“一個名分就那麼重要?
你今日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誰也怪不着,以後,你就在頌月班好好反省吧,如果你想通了,願意做外室,我再來接你。
”
蘇落隻覺得陳珩有病。
她也有病,不然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幕。
忽然天旋地轉,場景一變。
她穿着戲服,被戲班子班主吊在樹上,用鞭子一下一下的抽。
“鎮甯侯府讓你去唱戲,那是擡舉你,你竟然敢當衆撂臉子不配合?
你算什麼東西!
真以為自己是世子夫人呢!
給我打,打死這個不知死活的!
”
手腕被拴在樹上,真的好疼。
鞭子落在身上,真的好疼。
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像是絕望的無邊無際。
砰!
戲園子的大門,忽然被一腳踹開。
“沒見過這麼不懂事的,我們王爺來了竟然沒一個來迎接的?
活膩歪了?
”平安提着劍,一臉的混不吝從外面進來。
他身後,跟着箫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