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父為什麼一直捂着肚子,他肚子怎麼了?
我師父怎麼了?
”
小内侍隻覺得眼前一片模糊,他都看不清平安。
他眼睛壞掉了嗎?
哦。
不是。
他哭了。
是眼淚。
他明明擦掉了,怎麼還有,怎麼擦了那麼多,還有。
他眼睛是壞掉了,不然怎麼一直往出冒淚。
小内侍抓了平安的衣袖,十根手指攥的緊緊的扣在衣料裡,骨節都是白的,“我要回去找我師父,我師父不會有事,不會,是不是,不會有事。
”
平安看着他,歎了口氣,手起掌落,将眼淚珠子斷了一樣的小内侍一掌劈暈,将他順手抱在懷裡。
“王爺?
”
箫譽眼睛也是紅的,赤紅,狠狠的攥了一下拳,“走!
”
别人用命給他換來的消息,他最大的回饋,就是順利離開。
卻是在轉頭的時候,鼻根處的酸澀忍不住,眼淚也落下來。
他現在都記得那年在禦花園,他被人推下水,是内侍總管親自跳下水将他救起來,把他藏在假山裡,告訴他等到長公主來了再出來,别人問誰救的不許說真話,隻搖頭說不知道。
也記得那年宮宴,他面前一疊桂花酥被内侍總管的徒弟打翻在地,湊巧雲霞養的貓嘴饞上前,隻吃了一口桂花酥,貓便吐血到底,氣絕而亡,而事後,那打翻桂花酥的小内侍被發現失足淹死在池塘裡。
......
當年的一幕幕都在腦子裡清晰的呈現。
那麼多年了,還那麼清晰。
都是血債,都是人命。
箫譽咬着唇,身着一身夜行衣,走的飛快。
他一側,隻跟了一個平安,平安抱着那小内侍。
其他人早在當初全都跟着長公主和蘇落走了,可現在距離箫譽當時盤算的日期,甚至還不到楊廷和帶人離開的日子。
“呦呵,這不是南淮王嗎?
不是說被黑火藥炸的不省人事?
這不是活蹦亂跳的麼?
我看錯了?
”
忽然,靜谧的夜裡一道呵斥厲聲而起,還不等箫譽走到馬棚,一條長鞭朝着他面前就卷了過來,箫譽閃身一躲,那馬鞭在地上抽出啪的一聲巨響。
這若是落在人身上,怕是要被抽個四分五裂。
禁軍統領站在箫譽面前不遠處,抄手将一枚信号流彈丢上天。
流彈直竄上天,發出咻的一聲,最終在天空落出一個猩紅的火苗。
“陛下擔心王爺府中無人照料,怕王爺病情惡化,特意吩咐下官過來接王爺進宮,真是想不到,王爺竟然自己都能活蹦亂跳了,想必陛下見了王爺,會很開心。
王爺,别讓下官為難,咱們走吧!
就憑你和平安兩個人,想要闖過我禁軍數千人,怕是癡人說夢!
”
禁軍統領眼底帶着細碎而陰毒的笑,他是甯國公的女婿,自然對箫譽充滿敵意。
箫譽不和他廢話,他一個流彈上天,一會兒宮裡就得了消息,會有更多的人過來。
皇上隻是讓他來接他進宮,他手裡帶的人就不會多。
“平安呐~”
箫譽轉了一下脖子,晃了晃肩膀,叫了平安一聲,腳尖點地,縱身而起,擒賊先擒王,朝着禁軍統領便提劍殺了過去。
平安将那小内侍往馬車裡一塞,也顧不上這人的死活了,轉身就走。
立刻便有七八個禁軍朝平安圍過來,平安冷笑着,“爺放火的時候,你們還喝尿呢!
”
忽然一個回身,誰都沒看清楚他到底是怎麼放得這把火,但是一個回身,十根手指每個指縫間都夾着一簇火苗,是油氈卷成小棍子狀,獵獵燃燒。
平安回身的瞬間,手裡的八個油氈火苗就像是八個飛镖暗器一樣,被他直接甩了出去,沖着對面圍過來的七八個人便劈頭蓋臉直擊過去。
“咱們長公主府,别的不多,就是火多!
”
跟着平安縱身一飛,一腳踹塌旁邊一堵牆,直接從牆裡提出一隻桶,那桶裡裝的,滿滿的全是火油,平安手腕一甩,一桶火油便朝着對面的人潑了過去。
剛剛的火苗不足為據,不過是個障眼法,大家偏身一躲也就躲開了,躲開之後便直撲平安,可就在手裡的刀要碰到平安那一瞬,平安忽然兜頭給他們一人澆了一股。
身後,和禁軍統領糾纏撕鬥的箫譽回身用劍尖兒挑起地上的一簇火苗,随手一抛,直接落在一人身上。
那人身上被澆了火油,正要脫掉衣服,火苗一落,頓時轟的一下就燃了起來,他脫衣服都來不及。
其他人立時就要躲開,可人躲得再快,哪有火燒的快,尤其箫譽和平安誠心就想燒死他們!
被烈火活燒,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頓時伴着激烈的掙紮動作破喉而出。
其他人眼見同伴要被活活燒死,頭皮發麻間,朝箫譽這邊圍攻的越發激烈。
“把人活活燒死,你不怕下地獄嗎!
”禁軍統領甩着長鞭朝箫譽質問。
箫譽沒心思理他,就在禁軍統領一鞭子抽過來的同時,箫譽一閃,鞭子直接抽到對面一個落地而放的一個青花瓷大花瓶上。
啪~
花瓶裂開。
花瓶裂開的那一瞬,禁軍統領心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可鞭子已經來不及收回、
箫譽一個口哨吹出去,“平安呐~”
才把那邊七八個人燒成火人,這邊平安一個回頭,這人啊,火放多了都不需要眼睛,直接憑感覺,這把火就能給他點了。
禁軍統領的鞭子将那花瓶抽裂,裡面一花瓶的火油一洩而出,鞭子上自然也沾了火油,他鞭子一甩,火油點子立刻便朝外四濺。
有剛剛那七八個人做例子,禁軍統領身側其他人立刻閃身躲開,唯恐這火油沾上自己。
他們分神躲開火油的功夫,給了箫譽機會,一刀一個,刀刀都是沖着咽喉索命而去。
“平安!
”
眼看禁軍統領鞭子已經收回,鞭子上因為沾着火油帶了火苗更具殺傷力,箫譽一聲喊。
平安應聲,“明白!
”
沖着剛剛塞那小内侍的馬車飛身過去,将人從車窗裡一把拽出。
夜空裡,兩道口哨聲同時響起。
馬棚裡,兩匹早就備好的駿馬疾風一樣奔出。
箫譽和平安幾乎前後腳飛身上馬,朝着外面就奔馳出去。
禁軍統領一共也沒帶來多少人,現在死傷一半以上,偏偏箫譽和平安在坐上馬背的瞬間,平安回頭往後扔了個大家夥。
轟~
在烈火燃起來的一瞬,衆人這才發現,長公主府的地上,那黑泥一樣的東西,是火油拌成的泥。
箫譽早在他們來之前,就把整個長公主府的地上牆上樹上窗上,能塗抹的地方,全都塗抹了火油。
然後再用濃烈的草藥味遮蓋。
以至于來的人誰都沒有發現。
現在,諾大的一個長公主府,被燒的烈火沖天。
而長公主府的人,除了跟着長公主離開的,剩下的早在箫譽收到消息的那一瞬,被平安遣散。
本就不剩多少,留下的那些也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
烈火燃燒着過去,箫譽帶着平安,直奔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