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羞恥感,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糧食,自然是要買的。
林九娘三口兩口把飯吃完之後,碗一放,嘴巴一擦,直接抓着劉四郎走了出去。
開玩笑,苦力活能有人代勞,她就不想自己動下手。
院子裡,衆人圍着馬車轉,嘴裡都熱切議論着糧食的事情。
沒辦法,在看過樣品之後,沒人能憋得住的。
一想到那晶瑩剔透的大米,八文錢就能買一斤回去,那心情怎麼也控制不住。
所以一看到林九娘出來,立即熱情地圍了上去。
而心急的人,則直接開口問了起來:
“九娘,這麼好的米,你真的要八文錢賣給我們?
”
“是啊,這樣子的你會不會太虧了?
你,你沒坑我們吧?
”
……
衆人你一句我一句,現場很快就變得跟菜市場一般熱鬧起來。
直到林九娘舉起手來,衆人才逐漸安靜下來,但熱切的雙眸依然一直盯着林九娘。
林九娘輕笑,“你們問的這些問題,我一個問題都不想回。
怎麼,你們以為我很閑,閑到無聊地跟全村人開玩笑?
說實話的,我有這個功夫,做點什麼事不好嗎?
再說了,我要是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你們還不得把我給罵死啊?
”
衆人羞愧,是啊,他們在想什麼?
怎麼能懷疑九娘?
懷疑誰,也不應該懷疑九娘的。
瞧他們表情,林九娘也不多說,踩到馬車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
“要買糧地,現在就排隊。
”
話一落,衆人瞬間亂了起來,但下一秒,一條長隊徹底形成。
這速度,林九娘滿意。
随即說起買賣的規則,每戶限購十斤,可用錢直接買,沒錢也可以賒賬,賒賬的簽欠條。
說完,還讓劉四郎把欠條模闆拿出來。
劉四郎一臉羞恥,扭扭捏捏地把欠條從自己懷裡拿了出來,但卻怎麼都無法遞過去。
“大姑娘上花轎嗎?
你羞怯個什麼勁?
”
林九娘一臉嫌棄地看着扭捏劉四郎,幹脆自己伸手把他寫的欠條拿出來。
一看到上面的字,臉瞬間扭曲:
“卧槽,劉四郎,你抄寫的是什麼東西?
這是字嗎?
”
瞧着這一大一小,還東倒西歪的字,林九娘想扔了。
她怕被人笑。
劉四郎漲紅臉,一臉郁悶,“娘,我剛開始寫字沒幾天。
”
所以,他能寫得多漂亮?
“這是理由嗎?
”林九娘一臉鄙視,“小子,你得多練,知道嗎?
”
衆人悶笑。
劉四郎羞愧地低下頭,娘,真的是一點面子都不給自己。
“好了,”林九娘收起笑容,“笑話看過、聽過了,現在開始賣米了。
有錢的拿錢準備,沒錢的要賒賬也準備好,找劉四郎幫你們寫名字然後蓋章,排隊。
”
最後還調侃似的來了一句,“孩子的字醜,臉皮又得薄,千萬别笑話。
”
她不說還好,一說衆人又很不厚道地笑了出來。
劉四郎哀怨,他很肯定,他娘是故意的,但他沒證據。
看着一臉笑意找自己的村民,聽到他們帶着善意提醒自己要多練字時,劉四郎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嗚嗚,太丢臉了。
他發誓,他一定要寫一手好字。
……
劉四郎紅着臉幫最後一個村民把名字給寫上,松一口氣。
好了,暫時不用再被人嘲笑自己這一手破字。
不過,他剛擱下筆,他娘又叫喚上了。
劉四郎絕望,認命地走過去,“娘,我現在要做什麼?
”
希望他娘不要在整他,給他留點面子。
不然,嗚嗚,他真要沒臉見了。
“稱重,”林九娘把稱遞給他,“這種重力活,有損形象的事情,自然你來。
收錢、收欠條的事,我來,記得動作麻利點。
”
劉四郎沒說話,接過稱,甚好,終于正常點了。
林九娘看向衆人,“準備好,那就開始。
到我這裡交錢交欠條,交了就去找劉四郎稱米,一個個來,别擠。
”
現場再一次熱鬧起來,場面一度有些失控。
但林九娘陰森森的一句‘再擠,再吵,不賣了’,現場瞬間安靜下來。
等院子裡逐漸冷清下來時,已是深夜。
院子裡隻有顧長安等幾人,而馬車上的大米也已經差不多要告罄。
“九娘,沒多少米了,”顧長安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馬車,有些擔心:
“米都賣給我們了,那你呢?
不留點給你們自己嗎?
”
“沒事,還有,”林九娘搖頭。
大米,她現在有的是,她根本就不愁。
等把顧長安等人都給送走後,林九娘把今晚收入的錢和欠條全抛給劉四郎。
美名其曰讓他保管,以後也由他把錢收回來。
劉四郎吓了一跳,手中的布袋差點掉在地上。
臉上帶着不可思議,“娘,你,你在說什麼?
”
“你沒耳聾,”林九娘躺在躺椅上,懶洋洋地說道,“有空,把錢都數好了,串好。
”
“娘,這麼多錢,還是你自己來保管。
還有這些欠條,你也自己保管,我怕弄不見了,”劉四郎惶恐。
這要是弄不見了,他怎麼跟他娘交代?
“就這點膽量?
”林九娘鄙視,“劉四郎,你能有點出息麼?
這點錢,我都不放在眼裡,你慌個屁啊。
”
劉四郎苦笑,他娘說話真的是要吓死人。
什麼叫做這點錢?
深呼吸一口氣,“娘,你這話,聽着還真的是财大氣粗。
”
“财大氣粗?
”林九娘挑眉,笑了,“這個,我喜歡。
你老娘我,就是财大氣粗。
”
劉四郎無語,好吧,他發現他娘越來越自戀了。
正想扛這些家當回屋内藏好時,卻見到了在門口處躊躇不敢進來的劉二郎,愣了下,随即歡喜地叫了起來:
“二哥,你趕緊進來啊。
”
看到他還是不敢進來,放下袋子,朝他走去,把他拉了進來。
還熱情地喊道,“娘,二哥來了。
”
劉二郎卻一直抵着頭,不敢看林九娘。
在劉四郎問多了之後,才鼓起勇氣,一臉嚴肅地看着林九娘:
“我想賒米。
”
話一說完,又猛低下頭,不敢再看林九娘。
家裡沒任何糧食,昨天追回來的米,也給劉大郎拿走了。
要是還有吃的,他一定不會來,而且他也沒臉來。
他可以不吃,但青蘭和五妮不能不吃,所以,他來了。
“你覺得跟我賒米,是個很羞恥的事情?
”林九娘懶洋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在活下去面前,羞恥感,一文不值。
是人,都想方設法活下去,就算是不擇手段。
劉二郎擡頭,朝他搖了搖頭,聲音有些低沉,“不是!
”
“既然不是,那有什麼不好見人的,”林九娘看着他,“賒賬,本就不是什麼羞恥的事情。
除非你打算不還,你才該感覺到羞恥,不敢見人。
”
劉二郎猛地搖頭,“我會想辦法還地。
”
話落之後,也愣了下,眼神若有所思的擡起了頭:
這一次他大大方方的看着林九娘,清瘦的臉上寫上了堅毅,“我想賒米,按照你的要求來。
你放心,我會盡快想辦法賺錢還你。
”
林九娘瞧了他一眼,指着門口處孤零零的一個袋子:
“你的,在那,拿走,抵擋你送劉四郎上學的工錢。
”
劉二郎順着她的手看過去,愣住了。
這一袋,最少有二十斤吧。
有些遲疑道,“是不是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