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讓胡公公通報了之後,這才進入禦書房。
“父皇。
”太子行禮。
“坐吧。
”嵘帝将手中的奏折放下,疑惑的看着太子,問道,“何事?
”
“父皇,赈災銀子的事情,您是如何打算的?
”太子直接問道。
嵘帝臉色頓時一沉:“等到你六弟回來,與錦玉當面對質。
”
太子聽完,心裡一顫,問道:“那父皇是如何看待長公主的?
錦玉畢竟是長公主身邊的丫鬟。
”
嵘帝往後微微的靠了一下,靠在椅背上,盯着太子不說話。
太子身子坐得筆直,坦然的承受着嵘帝的打量。
嵘帝看着自己選定的太子,突然的笑了起來:“不錯。
”
在他目光的逼視下,還能如此沉得住氣,說明,他沒選錯太子。
但是……
“你竟然懷疑你姑姑?
”嵘帝面露不悅的叱問道。
“你姑姑幫助老六跟你搶這太子之位,對她來說,有什麼好處?
”
“兒臣不知。
”太子沉聲道,“不過,父皇,事情已經出了,哪怕是為了洗清姑姑的嫌疑,是不是也應該好好的調查一番?
”
“荒唐!
”嵘帝一聽,怒叱道,“這個世上,誰都有可能對朕不利,唯獨你姑姑一家不會!
”
太子震驚的瞪大雙眼,解釋道:“父皇,兒臣并不是說這事情一定是姑姑做的,但是,有這個疑問,先查一查……”
“查什麼?
有什麼可查的?
”嵘帝冷笑一聲說道,“這件事情絕對不是你姑姑做的。
”
太子的心啊,可是就跟被扔進了冰冷的深潭裡似的,慢慢的往下沉。
多年的疑問,以及剛剛收到消息的震撼,讓太子再也沉不住氣了,質問起來:“父皇,兒臣不懂。
為何父皇如此的信任長公主?
”
“這件事情,哪怕是調查調查,不說是懷疑長公主,至少,也是為了給出一個交待。
”
“父皇連調查都不肯調查嗎?
”
“萬一呢?
”
“萬一?
”嵘帝的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冷叱道,“你是在懷疑你姑姑要對付朕?
”
“不對,你是為了你的太子之位,在懷疑你姑姑。
”
嵘帝的目光,讓太子心髒一緊,因為他看到了殺意。
太子剛才的心還是在冰冷的潭水裡緩緩下沉,如今,則好像是被栓上了巨石,嗖的一下,狠狠的沉到了潭底,冷得刺骨,徹底的寒心。
父皇竟然因為他懷疑自己姑姑,想要調查一下,就對他動了殺心!
濃濃的、無力的悲哀緩緩的滲入,淹過了他的口鼻,令他窒息無比。
“父皇,兒臣鬥膽問一句,為何父皇如此信任長公主?
”太子直接将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甚至不惜對兒臣動了殺心。
”
太子心情複雜的看着自己的父皇。
難道他不是父皇的親生兒子嗎?
難道他不是父皇選定的大嵘繼承人嗎?
難道,這麼多年的父子親情,都是假的嗎?
也許是太子的目光太過悲恸,也許是嵘帝後悔了剛才動過的心思,反正,被太子這麼看着,嵘帝的目光有些躲閃。
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說道:“你不懂。
”
太子定定的凝視着嵘帝,不說話。
他在無聲的堅持着,想要一個說法。
“你也知道,當年為了這個位置,你的叔叔伯伯們是用盡了手段,後宮前朝更是陰謀陽謀頻出。
”
“當年,朕在後宮之中,不過就是一個不起眼的皇子。
”
“你可知道那不受寵的皇子,是個什麼待遇?
”
“若不是德嫔娘娘的話,朕早就死在了後宮之中。
”
“至于後來,德嫔娘娘為了給朕鋪路,給朕不少的人脈。
”
“朕才得以登龍位。
”
太子聽完,拱手問道:“父皇,兒臣一直有一個疑惑。
”
“德嫔娘娘的娘家并非顯赫家族,她是哪裡找來的人脈?
”
“自然是他們在宮外結識的有識之士。
”嵘帝提到這個,就分外的緬懷,唇邊都帶着感激的笑意。
“德嫔娘娘溫柔善良,識大體懂禮儀,更是宅心仁厚。
”
“能養出這樣女兒的人家,更是積善之家。
”
“你可知道,他們家門第固然不高,但是,名聲不錯。
”
“他們家中的子弟在外面行走,自然也是與人為善。
”
“由此結識了一些人脈,不是理所當然?
”
“那為何德嫔娘娘一家要幫助父皇?
”太子再問。
這些疑問他憋在心裡好久,早就想知道答案。
今天索性一次就問個痛快。
“德嫔娘娘并沒有皇子,隻有長公主一人。
”嵘帝輕歎一聲說道,“更别說,當年朕落水之後,被德嫔娘娘所救。
”
“德嫔娘娘見到朕孤苦,也就動了恻隐之心,這才幫朕的。
”
太子眉頭微皺,不解的問道:“父皇孤苦?
可是,父皇,閑王不是父皇的親兄長嗎?
”
“閉嘴!
”嵘帝猛地一拍桌子,滿臉怒容的呵斥道,“休要提那個人!
”
“當年,你可知道,閑王有多春風得意?
”
“那個時候,他被先帝重視,與其他皇兄争位的時候,何曾想過朕?
”
“他名為朕的親兄,卻不曾看顧朕。
”
“一個皇子,失去了母妃,又沒有自己兄長的庇護,你以為朕當年過得是什麼日子?
”
“父皇,就算是如此,也不應該完全信任。
該查還是要查一查的,哪怕是為了給長公主正名。
”太子規勸道。
“不用!
”嵘帝幹脆的一揮手,“誰都可能害朕,唯獨長公主不會!
”
嵘帝見到太子還要開口,直截了當的說道:“沒有萬一!
”
太子閉上了嘴巴,垂眸道:“父皇說的是。
”
“當年的原委也都告訴你了,你應該知道長公主是個什麼樣的人,以後休要有那種荒唐的想法。
”
太子聽着自己父皇的教訓,起身應道:“是。
”
“兒臣告退。
”
“去吧。
”嵘帝不耐煩的擺擺手,催促着太子離開。
太子躬身行禮,慢慢的退了出去。
他出了禦書房,微微一頓,然後,這才轉身離開。
随後,回到了東宮,太子傳遞了消息出去。
當晚,夜深人靜。
躺在床上一直沒睡的太子一個轉身,驚得差點沒從床上蹦起來。
月光下,那豔麗的紅衣平添了幾分朦胧之意,銀色面具下,那薄唇輕勾,暗啞磁性的聲音響起:“殿下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