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261章 戀愛滋味
因趙翊的死,好好的團圓飯,一下子就變成了兇殺案現場,人人自危。
顧統領倒是很盡職,很快就查出了各位主子們進宮之後,誰與趙翊的接觸最多。
趙翊近來炙手可熱,跟他打過招呼的宗室親戚們實在不少。
而最後與趙翊接觸的人,是肅王。
顧統領将這些消息,如實上報給了皇帝。
皇帝也想起了肅王對趙翊的敵意,不禁用懷疑的目光看着肅王:“肅王,最後與老七接觸的是你,你可曾看出什麼異樣?
”
“……”肅王心中暗罵晦氣。
無論是太子之死還是趙翊之死,都要潑自己一身髒水,他們就不能安安靜靜地去死嗎?
“回父皇,兒臣并未發現七皇弟的異樣,否則……也不會打趣他站不穩了。
”肅王道,若是早知道趙翊會死,他今晚一定會躲得遠遠的。
說到這個,他不由看了恭王一眼,那厮雖說向來低調,但今晚是不是太低調了些,根本沒沾趙翊的邊兒。
皇帝觀察着肅王的反應,隻見肅王一臉的無辜,隻差沒在臉上寫着晦氣二字。
他雖不喜肅王,但也确實沒有找出對方僞裝的破綻。
“太醫,可查驗出了是什麼毒?
”皇帝沉吟片刻,又問太醫。
隻有知曉是什麼毒,毒發時長是多少,才能準确地推測出兇手。
“回禀……陛下,微臣學藝不精,并未看出是什麼毒,隻知道……似乎并非我們中原的毒。
有可能,七殿下在南境,便中了毒。
”太醫磕磕巴巴地說出自己的猜想。
在南境便中了毒?
皇帝聽完之後,陷入沉默,表情陰沉得可怕。
衆人聞言,也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原來趙翊在南境就中了毒,可是,天下間有潛伏期這麼長卻不被發現的毒嗎?
太醫也在想這個問題,忽然眉頭一松便想通了:“陛下,七殿下中的有可能不是毒,而是蠱。
”
夷蠻人善用蠱毒,如果七皇子中的是蠱毒,那麼所有的不合理之處,就有了解釋。
“……”
宮外,軍師孟化鯉正在陪伴家人吃團圓飯,忽然收到皇帝急召,不知何事。
于是孟化鯉碗筷一扔,匆匆進宮。
這時的宮裡,已是冷冷清清,遣散了所有人。
“微臣孟化鯉,叩見陛下。
”軍師拜了下去,又偷偷擡眸觀察,看見皇帝哀色難掩,忽然就明白了什麼。
多半是趙翊沒了。
“七皇子中了蠱毒,你們這些身邊人竟然一無所知?
”皇帝悲痛地怒視着孟化鯉,眼神中充滿懷疑,怒極反笑地道:“楚先生死了,鐵騎衛也全死了,你倒是還活着,呵。
”
“陛下恕罪。
”孟化鯉趕緊磕頭認錯。
“南境之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最好一五一十地給朕如實招來。
”皇帝怒道。
“是……”孟化鯉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地道:“微臣并未隐瞞事實,唯一有所隐瞞的,便是七殿下被敵軍擄走一事。
”
皇帝神情一震,才知道趙翊被夷蠻人擄走過。
孟化鯉繼續道:“後來,微臣帶兵沖鋒陷陣,在夷蠻人的寨子裡救出了七殿下,那時七殿下毫發無損,也未曾說自己中了蠱,臣等便也沒有多問。
”
“而後,七殿下為了不讓您擔心,便下令不許臣等透露七殿下被擄之事……”
“欺君之罪,請陛下降罪!
”
這麼一說,皇帝還有哪裡不明白的,想必趙翊早就知道他自己中了毒蠱,不肯說出來,應是生怕太子之位不穩。
畢竟,大啟不需要一個被夷蠻毒蠱控制住的儲君。
明白這些後,皇帝的神情一下子頹然了很多,一時不知該怪趙翊自己大意,還是該怪随行的人沒有保護好趙翊。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冷笑:“七皇子未說自己中蠱,你們便猜不出來嗎?
夷蠻人好不容擄走主帥,豈會錯過下蠱的機會?
”
孟化鯉哆嗦了一下,咬死道:“微臣不敢妄議七殿下。
”
“呵,好一個不敢妄議!
”
皇帝信嗎?
不信,隻怕謝韫之也是門兒清,卻隻字不提趙翊可能中蠱之事。
對方就是故意的,在等候着皇宮敲出的喪鐘。
皇帝忽然有些後悔,那日在養心殿,就不該心軟留謝韫之一命。
他就該直接殺了謝韫之。
也殺了肅王和恭王這兩個虎視眈眈的逆子,這樣,他至少還能在皇位上穩坐十年。
不像如今,兒子也罷,曾經的寵臣也好,都盼着他早點死了才好。
“欺君之罪,确實該降罪。
”皇帝滿腔怒火無處發洩,既孟化鯉倒黴撞到槍口上,便沉聲命令:“拖下去,杖責二十。
”
文弱書生杖責二十,那是半條命。
孟化鯉頓時慘白了臉色,可是皇帝有令,他也不敢像上回那樣,沖着皇帝大喊大叫地據理力争。
隻能半軟着身子,兩股戰戰地被禁衛軍拖了下去。
孟化鯉:嗚呼哀哉!
想不到他孟某人千方百計逃過了死劫,卻沒有逃過挨打的命運。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賣主,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誓死追随恭王殿下!
誓死追随謝将軍!
他不怕疼——
“孟軍師,回去後記得卧病在床,好好休養,好叫大家知道你被打了。
”
禁衛軍提醒道,一路将孟化鯉拖到宮門口,又送上馬車。
孟化鯉的腦子轉得快,稍微琢磨一下便明白過來,頓時既驚又喜,心中輕松地道了句,哈哈,天助我也。
“是是。
”他哎喲了一聲,捂着屁股開始裝起來:“痛死我了,哎喲,屁股開花了,多謝幾位相送。
”
“客氣。
”禁衛軍離開。
孟化鯉坐在馬車裡邊,若有所思,看來,自己這回投靠的主子很強,連陛下的禁衛軍都收入囊中。
啧啧,難怪謝将軍敢血洗軍營!
次日,便是大年初一。
人們還在等着印證立趙翊為太子的流言坐實,卻發現皇宮并無動靜。
衆人唏噓了一下,流言果然就是流言,不可盡信,然後便将此事擱置。
将軍府這個年,由于女主人和少爺們都不在,過得極為簡單。
謝韫之吃的也簡單,甚至都不碰一下滿桌的年貨,不過,卻是睹物思人,難免想起了去年和許清宜一起守歲。
兩個不太正經的人,守着守着便抱做一團,耳鬓厮磨纏綿悱恻。
而今想起來,臉龐蒙了一層壓不住的臊意。
不知夫人想自己了沒?
遙遠的太原,許清宜和孩子們在溫府的年,倒是過得很熱鬧,白天基本上沒有思念另一半的空隙。
唯有夜深人靜自己獨處時,才會怔怔地想起對方,言行舉止,聲音笑容,熾熱寬厚的胸膛。
許清宜側過身,忍不住想象謝韫之躺在自己身後,就這樣摟着被子,靜靜将過往的相處點滴,拿出來細細體會。
越是回憶,就越發現和謝韫之在一起的感受,真的不錯。
就像她從前預測的一樣,愛上對方的确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啊,可惜現在對方不在身邊,想表白都找不到人!
許清宜梆梆揍了兩拳被子,然後繼續想,開始嫉妒半年前的自己,天天吃那麼好。
等她回過神來,竟然已經是三更半夜……
“……”許清宜歎氣,兩眼清醒地瞪着帳頂,也是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離開謝韫之小半年後,體會到了戀愛的滋味。
如果不是顧忌着孩子們,她大概會來一場說走就走的回京。
次日是年初二,許清宜早早起來,提筆給謝韫之寫了一封信,肉麻兮兮的信。
“韫之吾愛,見字如面,妾十分念你,願春暖花開,早日相聚。
”
謝韫之收到這封信,已是七日之後。
這一天,皇帝宣布了趙翊的死訊,據宮中傳來的消息,皇帝還病倒了。
兩件喜事疊加在一起,叫謝韫之開心了一整天。
*
卻說年後的喜事,不止這兩件。
裴徹的夫人寇明珠,元宵佳節這天生産了,生下一個大胖子小子。
或許是緣分吧,去年裴徹和寇明珠正式定下婚事,也是在元宵,沒想到時隔一年,二人就當了父母。
轉眼就到了洗三那天,裴府小小辦了洗三宴。
謝韫之不便參加,遣人送了一份厚禮。
去參加的墨硯回來轉述:“裴副将家的小少爺長得可愛極了,白白淨淨,虎頭虎腦的,瞧着也很結實。
”
這年頭,孩子夭折的幾率還是很大的,若生下來是個瘦瘦小小的,容易養不活。
所以孩子敦實,是件大好的喜事。
“那就好。
”謝韫之替裴徹高興,但生了個小子,他也沒有很羨慕。
墨硯就不多說了,免得戳中将軍的傷心事。
卻說趙翊死後,皇帝傳出重病的消息,京城的局勢又變了個樣。
之前倒向趙翊的那些人,現在群龍無首,都忙着選擇新的主子跟随。
至于選誰,已是顯而易見的事。
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現在皇帝的子嗣中,除了肅王與恭王以外,年紀小的都還太小,已經沒有可以選擇的餘地。
倘若皇帝沒有病倒,或許還可以撐一撐,繼續培養幼子。
可惜,太子與趙翊的死訊,接二連三地打擊皇帝這個白發老人,讓他心力交瘁,病來如山倒。
除夕那日至元宵後,足足半個月都未曾好起來。
一下子,肅王繼位的呼聲,在朝内外前所未有地高漲。
也是,除了他,确實沒有别的人選了。
一夜之間,轉投肅王麾下的官員多不勝數。
倒顯得恭王這裡,無人問津。
跟随恭王的官員們都開始着急了,現在周遭給他們的感覺,肅王已經半個屁股坐上了大位,就等着陛下駕崩了。
肅王自己也是這麼想的,熬死了皇帝,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繼位。
而恭王,隻要沒有明确的聖旨指定恭王繼位,憑着對方母族有污這一點,就争不過他。
就怕皇帝抽風,甯願讓恭王上位都不肯傳位與他!
風光無限的肅王,近來大張旗鼓,肆意收攏勢力,看得平陽侯府又開始心癢,既然肅王要登基了,他們這個親家就不能無動于衷。
否則等對方登基後,少不得要清算自家。
這日上午,平陽侯秉着人要識時務的心思,又到将軍府登門拜訪,意圖說服長子一同支持肅王。
“将軍,侯爺來了,您要見嗎?
”觀棋進來禀報。
沒了兵權後的謝韫之,日日賦閑在家裝瘸,忽然聽見觀棋的禀報,不禁皺了皺眉。
聯想一下外面的局勢,父親這個時候找上門來,不會是勸自己投向肅王吧?
謝韫之想想父親趨利避害,左右逢源的性子,還真有可能:“……”
這就有些棘手了。
倒不是說對方這樣不好,懂得趨利避害自然是件好事,隻是……
肅王不會成功的,據謝韫之從宮中所得知的消息,現在就連沈知節也未必敢确定,皇帝是真的病重,還是裝病。
“讓他進來吧。
”謝韫之道。
平陽侯還以為這次也是吃閉門羹,沒想到卻被請進來了。
這還是他頭一回踏足将軍府,多少有些令人唏噓。
想當初,長子醒來後多麼風光,然後帶着妻兒不可一世地搬到将軍府,再到如今失去兵權,不良于行,從頭到尾就像一場夢境。
平陽侯默默想着這些,說不清自己心頭是什麼滋味,替對方難過,有,但解氣,也有。
分家的事,他終究是對謝韫之存了一口怨氣的,哪怕對方什麼都不要,還把侯府的爵位給了謝淮安。
可平陽侯就是感覺,謝韫之做得不對,對方這個做兒子的,讓當爹的感覺自己矮了一頭,這就是最大的不孝。
但此時此刻,平陽侯來到坐輪椅的謝韫之面前,便釋懷了,因為,他已經不需要再矮謝韫之一頭。
哪怕謝韫之将來會重新入仕,為肅王所用。
“父親。
”謝韫之腿上蓋着張毯子,面容自若地道:“近日出了變故,我和清宜未能去侯府看望各位,實在歉意。
”
“不必這樣,我們都知道你的處境,怎會怪你?
”平陽侯忙說,随後仔細打量謝韫之的氣色,發現沒瘦也不憔悴,便笑了:“看來你修養得還不錯……”
說罷,眼睛望向謝韫之的腿:“大夫怎麼說,可以恢複嗎?
”
“機會渺茫。
”謝韫之也望着自己的腿,生怕平陽侯洩密,便說。
平陽侯怔了怔,低聲安慰:“那也不能放棄,沒準柳暗花明。
”
“嗯。
”謝韫之點點頭。
接下來,父子倆便沉默了片刻,各懷心思。
醞釀了半晌,平陽侯開口:“韫之,爹今日來找你,其實是有事相商。
”
謝韫之看着平陽侯。
平陽侯負手側過身去,語氣凝重:“七皇子已死,陛下病重,眼下肅王登基已成了闆上釘釘的事,爹想說的是,若是你還想重振旗鼓,何不向肅王投誠?
”
“爹。
”謝韫之無奈道:“肅王不會登基的,我還是那句話,您和侯府穩穩當當地待着,别輕舉妄動。
”
平陽侯回過頭來,不贊同地望着謝韫之:“你怎知肅王不會登基?
沒了七皇子,還有誰能與肅王相争?
”
見父親已經一門思紮了進去,謝韫之眉頭緊鎖,耐心勸道:“爹,陛下未必真的病重,而且,陛下極為不喜肅王,若非如此,早在趙翊之前就立肅王為儲了,又何必拖延至今?
”
陛下未必病重?
平陽侯微微詫異,然後沉默地琢磨了一下這個可能,但也僅僅是可能而已,連謝韫之自己也不敢确定。
“我知曉陛下不喜肅王,但陛下年事已高,眼看着的确就是一日不如一日,誰說得準?
”平陽侯堅持己見道:“等陛下駕崩再去投誠,已經晚了。
”
聞言,謝韫之便知道自己勸不住父親,無奈道:“若您執意要去蹚渾水,就随您自己,但我還是那句話,您和侯府一動不如一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