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不虞一目十行飛快看完信,确定沒有她不想看到的字眼後才吐出憋着的那口氣,将信重又仔細看了一遍。
“是好消息?
”丹娘扶着她坐下,邊問。
“計安從獵豹營的包圍中脫身了。
”時不虞放下信,看向丹娘道:“代價不小,在那裡丢下了四百多條性命,這還是沒将受傷的人算進去,算是回京這一路損失最慘重的一戰。
”
丹娘點點頭,正要跟着放下心來,一擡頭,就見小十二眉頭微皺着。
“有不對勁的地方?
”
時不虞把路線圖拖到面前來:“皇帝派出去了三撥傳旨的人,一定有兩撥是去了軍營,還有一撥我不确定是去了哪裡。
”
丹娘順着她的視線看向路線圖,獵豹營離京城隻剩一郡的距離,如果這時候還有一撥傳旨的人沒露面,那就是說,皇帝還藏着殺招。
她指向路線圖上另一個方向的空白處:“會不會是去了這裡的西州大營?
”
西州大營,是離京城最近,護衛京師的駐軍。
時不虞輕輕搖頭:“西州大營有太祖留下的不得參與皇子之争的遺訓,地位特殊,是皇帝留給自己的底牌。
先皇雖然在位時間不長,可他做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太子,啟宗留給東宮的人才可不少。
他很清楚,一旦計安成功回京,隻靠京城這些禁衛不夠。
但是他可以在計安回京之後,宣旨讓西州大營的将士進京勤王,這是皇帝在和皇子交鋒的時候最大的底氣。
”
丹娘理不清這麼複雜的事,索性不去想。
時不虞卻不行,心裡一旦存了疑惑,她就一定要弄明白才行,關系到計安的安全,她半點不敢馬虎。
獵豹營和京城之間隻隔着一個東興郡,下轄六個縣,趕一趕,騎馬一天能到。
時不虞看着路線圖上她标注的最後兩個地方,之前她覺得最難過的一關是獵豹營,這兩處不在話下。
可自從收到計安的信,她就有點不安,尤其是隻要想到還有一撥傳旨人沒有現身,也沒有回轉,她心跳就加快。
她向來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計安那裡不用再去提醒,也來不及了,他一路殺回來,警惕心正是最強的時候,不會大意。
現在她要想的是,她還能做些什麼?
隻剩四天了。
拖延時間不太現實,立儲大典這種大事輕易不會更改章程。
除非……
她讓這立儲大典沒了儲,連儲君都沒有了,大典自然就不必再繼續。
時不虞看向懸挂的宣紙,她早就埋下了前因,但她本是想等計安回來之後,經由他之手再去了結那些事,借此讓他的聲望更上一層樓。
可現在,好像有些等不及了。
算了算計安憑借自己的本事抓在手裡的籌碼,時不虞覺得就算沒有京城的這一筆聲望,應該也夠了。
“姑娘。
”言則快步進來将一支簪子遞上:“均喻公子派人送來的。
”
房信就在門口,順手拿了簪子從根部擰開,從中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紙送到小師妹手裡。
時不虞看着上邊的内容,一臉果然如此的神情:“王覺派人送了消息到浮生集,貴妃向皇上獻計,待明日禦醫來請過脈後,以麗妃的身體為由順勢宣旨,讓麗妃入宮養病,并讓我一起入宮在麗妃床前侍疾。
”
房信道:“若不去就是抗旨,死罪。
”
“皇帝要的隻有麗妃,沒想讓我活,我抗旨還是進宮,都是一個死字。
”
房信笑:“還這麼穩得住,是想好應對的法子了?
”
“一二三四五六策,多的是法子應對。
”時不虞視線又落在路線圖上:“不過現在我要好好想想。
”
這事一動就是千鈞之勢,就算是以時不虞的膽量都需得仔細思量,免得一子落錯全盤皆輸。
可她沒想到,她并沒有時間仔細去想了。
“姑娘,傳令兵急報!
”言則和言德急到直接擡着傳令兵來到紅梅居,一進院門就揚聲喊。
時不虞把住丹娘的手臂起身,神情很鎮定,隻是步子邁得比平時快了許多。
看着一身狼狽的人,她道:“進屋來說。
”
兩人立刻把傳令兵擡了進去,那人還沒落地就立刻疾聲禀報:“姑娘,殿下失蹤了!
”
時不虞坐下,抓着扶手的手用力到指關節發白:“給他一碗水。
”
宜生快步倒了水過去喂他喝下,一小半都流了出來,但誰都顧不上了。
傳令兵幹到冒煙的嗓子稍有緩解,不用人詢問,将自己所知的情況詳細告知。
“殿下帶着我們和獵豹營周旋了兩天一夜才終于脫身,之後隻稍作休整便繼續趕路,可剛進入東興郡就遭遇了埋伏。
我們的人被他們分割成了三段,殿下在最後面。
等我們撕開圍攻的口子過去時,殿下已經不見了!
這是窦公子給您的信!
”
剛進入東興郡就遭埋伏,那就并非她以為的那兩處險地。
時不虞不急着看信,讓十阿兄把東興郡的輿圖拿過來,讓傳令兵指給她看遭埋伏的地方。
這裡明明并不适合動手,可偏就選擇在了這裡。
那一撥她一直不确定的傳旨人,很可能就是用在了這裡。
“對方是什麼人?
”
“老将軍說對方進退有章有法,是軍中的人。
”
軍中的人,難道真是西州大營的人偷偷去了那裡?
還是說,是獵豹營的人分出去一部分提前在那裡埋伏?
時不虞一時也無法确定這一點,索性先按下,又問:“和計安一起失蹤的都有誰?
”
“有時大公子,十一公子,莊公子以及展公子。
”傳令兵吞了口口水滋潤喉嚨,繼續道:“小的回來之前已經擊退敵人,并分開去尋找殿下了。
”
“潘一呢?
他有沒有受傷?
”
傳令兵回道:“所有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傷,潘一公子身手靈活,很少正面和人動手,還算好。
”
時不虞緊繃着的那口氣稍微松了一松,找人這事,潘一能以一抵百,躲耗子洞裡他都能找出來。
手抓得太用力,勒得都有些疼了,時不虞松了松勁,看坐都快坐不住的傳令兵有問必答,問的人也都一一能對應得上,顯然并不是個隻知聽令的小兵。
正想多問一些,可時不虞腦子裡霧蒙蒙一片,人生頭一回,張開嘴卻不知要說什麼,屋子裡都有瞬間的寂靜。
丹娘反應極快的道:“言則,你先帶他下去吃點東西。
”
“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