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現在是聽到時不虞的名字就心情不好,對她送來的信更是接都不想接,她怕自己本來還能活三五年,被她一氣,隻餘三五天了。
當言則說和宮中有關,極重要時,她輕蔑一笑:“還真當自己是謀士了?
言則,你是不是忘了你真正的主子是誰?
”
言則曾被夫人調教,素來對夫人打心底裡的忌憚,可自從時姑娘來了後,他那忌憚便如被人挖走的雨後春筍一般,就隻剩個底子了。
聽夫人這般說,他壯着膽子道:“小的從不敢忘。
不知夫人可知公子如今的偌大才名,時姑娘說,他名聲越大,便是将來身份揭穿,皇帝也不能像按死螞蟻一般按死公子。
皇帝若無所顧忌,公子不是一合之敵,若皇帝需得用陰謀來對付公子,那便總有破解之法。
小人等想不了太多,聽着這話卻也覺得,她是用心在為公子謀劃。
”
言則一咬牙跪下了:“請夫人以大業為重。
”
說到大業,夫人沉默下來,她受盡二十年的苦楚,為的隻有這一件事,可一個二八年華的姑娘說她是來做謀士的,她怎可能信!
眼神落在信封上好一陣,夫人拿起來拆了,抽出信紙時還做了個深呼吸,可出乎預料,映入眼簾的全是正經話。
“夫人,宮中有一人,浣衣宮尚宮素絹,其妹死于皇帝之手,她欲報仇。
請夫人将那個葫蘆帶上,設法讓她看到,若她探問,便說‘宜生’二字。
此事隻有夫人能辦成,勞煩。
時不虞敬上。
”
夫人将信又看了一遍,問:“她如何得知這些事?
”
“時姑娘在亂葬崗撿到了宮中逃出來的人。
”言則把何宜生的事挑挑揀揀的說了,他非常知道怎麼給時姑娘和公子打掩護,不該說的半個字不說,比如公子也去了,但說出口的全是實情。
“這素絹,可信?
”夫人将盒子打開,拿出那個葫蘆細看。
“時姑娘極謹慎,若不可信,她當不會冒險。
”
“你倒是完全站到她那邊去了。
”夫人輕哼一聲:“我明日入宮。
”
“是,夫人受累。
”果然還得是時姑娘,能氣得夫人把畫撕得粉碎,也能使喚夫人幹活,言則覺得自己更倒向時姑娘了。
“那個章素素怎麼回事?
竟然還欺上門去了?
據說都請了大夫?
不是挺能嗎?
怎麼這麼不濟事?
”
“夫人放心,這都在時姑娘的算計中。
”
“我何時不放心過。
”夫人把信扔到桌上:“她算計章素素什麼?
”
身為心腹,言則對這些事自然極是清楚,稍一衡量,他道:“時姑娘算計的是清歡公主。
”
夫人一愣:“清歡?
”
“時姑娘說,以章家之勢,她和公子對上隻有吃虧的份,但是清歡公主不會。
”
“所以她打算讓清歡去對付章素素?
她就料定清歡會這麼做?
”
言則想讓夫人更信任時姑娘一些,而這些事一旦發生了夫人也必然知曉,他便完全不瞞着:“時姑娘說,清歡公主骨子裡很驕傲,她想收公子做面首卻從不勉強,公子在浮生集極出彩之時公主也在,但也不曾打擾。
她雖愛貌,但也愛才,且不折辱人。
而她都不曾折辱的人,章素素卻要折辱,時姑娘說以她的性子絕忍不了。
”
夫人比他們更了解清歡是什麼性子,她骨子裡不止驕傲,還清高,極度清高。
時不虞明明還沒有多了解她,就已經巧妙的把她用在了最合适的地方。
章素素在清歡面前絕對隻有吃虧的份,章續之再位尊都沒用。
皇帝要用清歡來向世人展示他有多善待兄長的女兒,争搶男人不過是風月之事,他肯定是要縱容着寵着的。
夫人牙癢癢,那時不虞還真有點腦子。
打發了言則,夫人對蘭花道:“我就是不喜歡她。
”
您不喜歡她,可還是得按她說的做,蘭花姑姑對那時姑娘都有些佩服了,嘴裡卻道:“您不必勉強自己,總歸一切都是為了公子。
”
“要不是為了他,我何必這麼累。
”夫人笑得涼薄:“可他卻一日比一日不聽話,他怎麼不想想,我和他是天底下關系最近的人,我還會害他不成!
”
蘭花扶着主子到床沿坐下,輕聲道:“公子孝順,他會知道的。
”
“我看他現在心思都在那個時不虞身上了,哪裡還顧得上我,竟然中舉至今都不曾親自來和我報喜,這都幾天了?
”夫人冷笑:“他的心裡哪還有我這個母親。
”
蘭花心疼主子,可這話她卻沒法接。
一收到消息她就勸過,此等喜事該好好慶祝,便是她代主子去一趟也好,可夫人偏得等着公子親自前來報喜,結果自是等不到。
而公子那邊的宴請,也全是時姑娘以未婚妻的身份做主張羅的。
這幾天她都忍不住想,實在怪不得公子心裡裝着時姑娘,換成她,也會更親近實實在在為她考慮的人。
***
那邊,時不虞從言則那得了回應便不再管,夫人也好,那位應冬青應姑娘也罷,都是聰明人,知道怎麼做讓自己不涉險。
她收到了五阿兄的來信。
言十安一身酒氣從浮生集回來,從言則那知曉了信中的内容,忙洗漱一番去了紅梅院,都免了時不虞讓人去請。
她把信遞過去。
言十安本是為宮中的事而來,此時也都放下,看完了信眉頭緊急:“光是一個燕西郡兩年内就有近二十年輕男女失蹤,放眼整個大佑,得有多少?
”
“不會隻有二十。
”時不虞搖搖頭:“燕西郡離京城近,阿兄擔心被人注意上沒敢大張旗鼓,都是他派自己人私下去查的。
我問了宜生,他在宮中相識的人都識字,這就說明他們很挑人,應該并未往貧苦地方去。
美貌是需要有一定的家底來供養的,貧苦人家,風吹日曬總會褪去些顔色,估計難被看上。
”
說到這個,時不虞就把應冬青的事告知他:“你母親已經應了我,明日會進宮。
”
言十安低頭笑了,母親算是碰到對手了,罵也罵不過,還要按她說的去做,怕是從沒這麼怄過。
但是,會生氣的母親,比冷言冷語的母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