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一鱗半爪的消息,時不虞并不急着做什麼,日子過得一如既往。
可同住一個屋檐下,言十安知道她話本看得少了,多數時間給了最靠裡的書架,那裡放着的,是他收集的各家消息。
期間,七七已經按計劃消失于京城。
亂葬崗又一次抛屍,并沒有得到更多信息。
還知道給朱淩打掩護的是禁軍中一偏将,淩晨僞裝成倒夜香的将屍體帶出城,在離亂葬崗不遠的地方停一天,晚上再去亂葬崗抛屍。
往裡一深查,卻是太師的人。
可有了程淨的事在前,兩人都已經不那麼輕易認定了,繼續往深裡查,确定他是否真是太師的人。
一段時日下來,時不虞院裡的書房牆上已經挂了數張無裁剪的大宣紙,或是圖紙,或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她時不時會再往上添上一筆。
萬霞推門進來:“姑娘,七公子遣人送了信來。
”
時不虞嘁了一聲:“七阿兄總不能是邀我去欣賞他的酸詩,我可不去。
”
“瞧着像是五公子的字迹。
”
五阿兄?
時不虞忙接過信,看信封上的字還真是五阿兄的,封口完好無缺,可見七阿兄也未打開來看。
她拿小刀小心的挑開,抽出裡邊薄薄一張紙來。
“小十二,近安。
聽小七說了你的近況,吾甚安心。
你所問之事是愚兄所為,不必追查。
京中表面平靜,實則處處暗礁,不可大意。
若遇難事不必退卻,兄十一人皆是你的靠山。
兄:曠景。
”
時不虞來回看了幾遍,慢慢按着折印将信折回去。
萬霞在一旁也看到了,笑道:“姑娘可以放心了。
”
“不是他。
”時不虞輕輕搖頭:“五阿兄從不說多餘的話,那句‘不必追查’多餘了。
”
萬霞接過信去看了看,結合五公子的為人,這句确實多餘,不過:“五公子這麼說便是自己人,姑娘不必把這事挂在心上了。
”
時不虞走過去看着地圖沒有說話,心裡隐隐有了猜想。
萬霞低頭又看了看信:“五公子說十一人皆是姑娘你的靠山,豈不是說……”
問題就在這裡。
時不虞看着地圖上被她用朱砂劃了一道的新斧鎮,她的阿兄并未全部入世,還有四人陪在白胡子身邊,年紀最長的三阿兄已經四十好幾。
她曾問過白胡子為何還不讓三阿兄離開,白胡子隻說時候未到。
五阿兄這麼說,是時候到了嗎?
他們的入世時機,和她有關?
還是……和言十安有關?
“阿姑。
”
萬霞走到她身後:“阿姑在。
”
“我好像,站到了這一局的中心點上。
”
萬霞笑,神情難掩驕傲:“您何時不是?
”
時不虞似是笑了笑,白胡子這一局棋下得挺大,并且将她放在了陣眼上。
“你猜,事了後白胡子還敢見我嗎?
”
萬霞忍笑:“為了胡子和頭發着想,怕是會要躲一躲您。
”
“他能躲哪去,我燒了他的老窩。
”時不虞把信重重的放在書案上,轉身推門離開。
萬霞走到門口,看着去到風雨廊上坐下趴在手臂上的姑娘,隐隐有些明白過來。
在和老先生博弈的這一局裡,姑娘看樣子是輸了,所以這會才不高興。
這種時候時常有之,萬霞習慣了,熟練的開始哄人:“言管事剛才送來了極新鮮的鲔魚,晚上吃魚脍可好?
”
時不虞舉高手做點頭狀,決定以後要多多的假裝生氣,這樣就可以多吃到幾回魚脍了,阿姑的刀功比朱家的廚娘都好,真正的薄如蟬翼,吃到嘴裡,哇,嫩!
***
轉眼已是七月初,時不虞來京中已經一個半月,可正在追查的所有事好像都卡住了,沒有絲毫進展。
羅伯有些着急起來,終于忍不住道:“公子,我們是不是太過高看她了?
”
“何謂高看?
何謂低看?
”言十安蘸了墨繼續寫字:“我們在京中數年,暗樁埋了不少,路子也走通了數條,可你要說真正做成的事又有幾樁?
而她才來多久,若她是急于求成的人,那才是高看了她。
她這般沉得住氣,我反倒更相信她能成事。
拿我和她年歲相當時比,我不如她。
”
“可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
“你又怎知她什麼都未做?
萬霞已經連續數日出門了。
”言十安放下筆:“我等得起。
”
正說着話,外頭來報:“表姑娘過來了。
”
言十安看羅伯一眼,羅伯看懂其中的警告之意,低頭退至一邊跪坐下來。
他是有些着急了,畢竟,他已經不再年輕。
“在忙?
”時不虞對這書房熟得很,徑直走到他對面坐下。
“下月便秋闱了,先生布置了些功課。
”言十安拿帕子擦了擦手,邊看向對面的人。
自相識至今,她始終從容鎮定,不曾有過任何改變。
看到她手裡拿着的東西,他問:“這是什麼?
”
時不虞将畫紙鋪開:“我試着複原了抛屍亂葬崗那七人的相貌,跟你要幾個畫技不錯的人幫忙描畫幾份。
”
“你想查他們身份?
”
“不到一個月時間就死了七個人,這麼算下來,一年下來少說也得死六七十。
”時不虞轉頭看向書架上滿滿的書:“便是為了不引起恐慌,這些人也不能全是京城的。
之前我給外地的熟人去信,讓他們打聽打聽可有長得好且失蹤的男女,剛剛收到一封回信。
有。
”
時不虞轉回頭對上言十安的視線:“會這麼快給準信,是因為前不久就發生了一件事,一個姑娘上街賣繡品,衆目睽睽之下當街被擄走。
因着那姑娘長相不俗,對她有心思的不少,他們互相懷疑,鬧得頗大,還驚動了官府。
”
“你把他們畫出來,是想找到失了孩子的人家,讓他們認人?
便真是他們的孩子,朱淩沒露出馬腳之前,我們也不知這背後是誰,于我們來說有何用?
”
“我有懷疑的人。
”
言十安看羅伯一眼,他說過,時姑娘絕不會什麼都不做。
把手按在畫稿上,言十安也不問她懷疑的是誰,隻是道:“我會讓人多描幾份,交待下邊的人去查。
”
“你的人去燕西郡以外的地方。
”
又是燕西郡。
鬧水匪的奉先河在燕西郡内,送走時家人的碼頭,時家人藏身的山寨,都在燕西郡。
言十安覺得,這一郡,當是有時姑娘非常熟的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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