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均喻順着她的眼神,視線同樣落在那幅畫上。
沉默片刻後輕輕拍了拍小十二的頭:“阿兄要做些什麼?
”
時不虞咧嘴笑了,他們師兄妹十二人,除了連白胡子都一并管了的大阿兄和沒露過面的二阿兄,其他十人向來是你要做什麼,再擔心也會支持你,而不是攔着你不準你去做。
他們互相之間都相信,無論對方想做什麼事一定能做成,有點難度那是正常的,輕易就能做到的事他們都不稀得做。
他們也相信,誰都不舍得讓老頭兒再為了哪個弟子傷心。
就算是什麼都要管的大阿兄,除了管得多一點,多數時候也是如此。
“阿兄你看這幾處地方,是不是很好動手。
”
時不虞傾身在圖紙上點了幾處,以章相國慣用的手段分析他會怎麼做,一二三點的列出來。
然後再告知她的人會怎麼部署,阿兄手邊的人手又要放在哪裡,先要如何,再要如何。
短短時間裡,她已經設好全局,說起來連個卡頓都沒有。
成均喻聽得認真,該自己出力的地方也一再确定,事關小十二安危,他不敢有絲毫大意。
一番商讨下來,茶喝空幾盞,天已近黑。
“小十二你得答應我,無論何時都不可單獨行動。
”
時不虞應得痛快:“阿兄你隻管放心,我這條小命金貴得很,除了在這條路上走走,最近我哪都不去。
你看我自打來了京城出門過幾趟,惜命得很。
”
成均喻先是覺得這話有理,可再一想,又心疼上了。
他家小十二以前淘得都不着家,可在這京城,她卻連門都沒出過幾回,是她突然收了性子不想出去玩了嗎?
不是,是她知道,她出去不安全。
他家小十二是最省心,最會為人着想的好孩子。
成均喻又想掏口袋找東西哄哄小十二了,不過這回,他連首酸詩都掏不出來。
這兩年被小十二奴役,他就沒過幾日清閑日子,哪裡還有空寫酸詩。
成均喻決定先心疼心疼自己,在小師妹這蹭了頓飯才離開。
送走阿兄,時不虞回到書房繼續周全之前的計劃,她是真的惜命,絕不做讓白胡子傷心傷神的事。
這一夜,書房的燭火依然半夜才滅。
次日一早,時不虞真就趕在禦醫之前先到了行宮。
看着好像比昨日又嚴重一點的麗妃,她不由得上手摸了下她的臉,果然摸到了粉漬。
“不會露餡?
”
“你當禦醫敢和你一樣上手來摸?
”麗妃沒好氣的瞪她一眼:“他多看幾眼我都能要他的命。
”
這倒是,号脈都得墊個絲帕呢!
時不虞放心了,轉而朝蘭花姑姑要早飯吃。
蘭花看主子一眼,當着主子的面,她可不敢逾越。
“帶她過去吃,别在這裡弄一屋子飯菜香。
”麗妃躺下去閉上眼睛,看起來很是安祥。
蘭花應是,引着時姑娘去往隔壁堂屋。
飯菜都是現成的,很快送上來。
蘭花邊伺候着邊輕聲解釋:“主子說她得看起來像個病人,才能讓人相信她真的命不久矣。
所以早上就喝了半碗粥,往後吃的也得越來越少。
”
時不虞正吃得香,聽着這話頓時覺得有點對不起麗妃。
可再一想,麗妃這是為了給她自己保命,做點犧牲是應該的,頓覺負擔全無,吃得比之前還香。
兩碗粥再加兩個餅下肚,時不虞放下筷子,對一直沒有離開的蘭花道:“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
“姑娘放心,此事隻有奴婢幾人知曉。
”
時不虞點點頭,再次确定麗妃真就隻在她兒子的事上拎不清。
辰時剛過,禦醫就到了。
号脈過後,禦醫眉頭微皺,擡頭看向蘭花姑姑:“娘娘可有按時按點服藥?
”
“有的,是奴親自盯着熬的藥,也是奴伺候着娘娘喝下去的。
”
禦醫稍一想,道:“還是按之前的方子服藥,明日再看。
”
“是,辛苦您了。
”蘭花伸手相請。
禦醫朝麗妃施禮,告退離開。
聽着腳步聲走遠,時不虞讓青衫守在門口,打趣道:“吃了他的藥病情還加重了,這位蔣禦醫此時怕是都在懷疑自己了。
”
“常年和妃嫔打交道的人,自有一套保命的本事,不必在意他怎麼想。
”麗妃坐起來一些,問起自己最關心的事:“都安排好了?
”
“我的事你别操心,專心裝你的病。
”時不虞托腮看着她:“你要換個方向去想,我要這點事都應付不來,計安哪裡敢把大後方托付給我。
”
“誰要操心你了,我是怕你壞了安兒的大事。
”麗妃垂下視線,眼角餘光卻不由主的落在旁邊那人身上。
時不虞才懶得管她是不是嘴硬,哄人這種事,向來隻存在于别人哄她小十二,絕無可能小十二去哄别人。
“以你的身份,肯定會有人來探病。
但就算是鄒家你也不可說實話。
整個鄒家那麼多人,誰也說不好誰就會露了馬腳,隻有他們表現得越慌越急,才越可取信于人。
”
“我知道。
”麗妃自嘲一笑:“我和鄒家的關系明明那麼差,也不知你怎麼就那麼防備。
”
“沒辦法,史書看太多了,都是血的教訓。
我勸你也多看看,别走前人的老路。
史書會告訴你,前人走的都是死路。
”
時不虞起身:“明天早上我再來。
”
麗妃目送她離開,片刻後道:“找幾本史書給我。
”
蘭花滿心歡喜的應是,趕緊去把史書拿來。
她之前在得着時姑娘提醒的時候就把書準備好了,隻是一直沒找到機會拿給娘娘。
今日多得時姑娘,娘娘主動開口了。
果然,論對付娘娘,還得是時姑娘!
自這日起,時不虞每日都準備卯時正出門去往行宮,其他事她也沒耽誤。
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她謹慎的把控着京城風向,面上好像什麼都沒做,實則觸角已經無處不在。
就連京城以外的地方,她也編排好了故事,通過說書人的嘴将計安的所作所為大肆宣揚。
皇城以外,小老百姓多數知道縣太爺是何人,卻不知皇上換成了誰,更不用說皇子。
可通過時不虞這一番安排,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有一個叫計安的皇子此時正在戰場上浴血奮戰,接連奪回大佑失地。
他能文能武的形象以京城為中心散播開去,逐漸深入人心。
計安之名,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漸為天下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