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已經成為了人間煉獄,宜生是唯一活着從那裡逃脫的人,素絹幫了他,她的妹妹死在那裡邊。
”
時不虞面色泛冷:“之前城門的抛屍事件被曝出來是我做的,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抛屍一次,全是出自那處宮殿。
那次之後安分了一段時日,現在他們換了個地方埋屍。
”
蘭花不敢相信:“那裡曾經何其高貴雅緻,衆臣皆以能進入那裡為榮!
”
“一個地方罷了,用來做什麼,便是什麼。
”
蘭花抿了抿嘴:“奴知道了,奴會轉告夫人。
”
“宜生說凡是往那裡打探的都死了,夫人不必去冒險,留意留意即可。
”時不虞提醒:“我們現在的重心不在皇宮,那都是後面的事,現在早了些。
”
“是。
”
問完想問的,沒得到有用的信息時不虞也不灰心,皇宮中的事,本就不是那麼容易探到虛實。
正要送客,就見羅青快步從外進來:“姑娘,傳令兵進城,平陽城失守,殘兵退守寶口城。
”
“終于有消息了。
”時不虞輕笑:“秋後必有一戰,丹巴國比我預料的更耐得住,這樣的對手,一個沒什麼本事的段奇哪裡對付得了。
之前我覺得他們不一定會動寶口城,現在,不一定了。
拿城的阻力這麼小,換成是我,必要乘勝追擊,吃下寶口城這口肥肉。
”
羅青皺眉:“姑娘的意思是,寶口城也會失守?
”
“七成把握。
”時不虞臉上沒了剛才的随意:“丹巴國對我大佑了解得很,肯定知道寶口後面就是符源。
符源城乃符源郡治所,平遙節度使節鎮所在。
節度使何其亮,勇猛有餘,謀略不足,但是他手下有一謀士林柯,頭腦非常好用,兩人正好互補。
有何其亮的藩鎮軍加上殘軍,即便段奇和他不睦,丹巴國想要吃下沒那麼容易。
最好就是攻下寶口城,在那裡和大佑的軍隊僵持,再将寶口、平陽、肆通和新斧四城刮地三尺用來供軍隊度過寒冬,還免了糧草運送的麻煩。
”
時不虞兩個食指輕輕一碰,擊掌一般:“我瞧着幾次丢城,丹巴國都是穩打穩紮,不貪功不冒進,帶兵的應該是個老将。
我都能想到的事,他定能想到,等着吧,過幾天多半又會有傳令兵來。
就是可惜今天這樣的好日子要被這個消息破壞了,不知多少人又要罵忠勇侯。
”
蘭花聽她熟稔的說着邊境的種種,看她冷靜的剖析,有些明白言則和羅青為何會在短短時間内偏向她。
時不虞這個人,總給人一種萬事盡在掌控,隻需跟着她走就不會錯的感覺。
便是她,此時都認真思考起言則的話來。
“蘭花姑姑,宮裡就拜托夫人了,也請向夫人轉達我的問候。
”時不虞歪了歪頭,笑得一臉純良:“雖然她不喜歡我,但我還是喜歡她的,下次有事再找她。
”
“……”蘭花接不住這話,起身行禮告退,走得幹脆,像是生怕走得慢了,聽着更多讓她忍不住笑的話。
時不虞伸了個懶腰,姑姑還是可愛的,夫人嘛,勉勉強強吧!
沒多會,言十安便回來了,手裡還提着一包魚骨。
時不虞看到他就笑:“看樣子雅集提早散了。
”
知她是得了消息,言十安便也不瞞着:“除了用嘴皮子表達一番憤慨,罵罵這個,指責那個,他們還能做什麼?
”
“你是指望他們棄筆從戎呢,還是覺得他們能拿起刀槍去和人拼命?
”時不虞轉身進了書房:“這種時候,文臣能少在一些小事上扯皮,痛痛快快給錢給人就是好官兒,你打聽打聽,這樣的好官有幾個?
别說還在寶口城,就是打到燕西郡了他們都得先吵着,那不還沒有兵臨城下嗎?
”
言十安把油紙包打開放到她面前:“好像朝中向來如此。
”
“太祖皇帝那會不是,啟宗皇帝那會也不是。
說到底,是看皇帝能力如何,能不能駕馭百官,心思在不在政事上,是不是個裝着江山社稷裝着百姓的明君。
有能力掌控朝堂的皇帝,容許人說話,但不容許人亂說話,容許人有私心,但不會容許他公私不分。
若朝中不分輕重的天天吵架……”
時不虞看向對面的人:“就已經失控,是皇朝衰落的表現。
”
言十安對上她的視線,想問:這些,也是白胡子教你的?
可他最終隻是道:“若非皇祖父力挽狂瀾,大佑早已衰落。
”
“若你能再挽一次,便是給大佑再次續了命。
”
“接下來我要做什麼?
”
時不虞拿起一塊魚骨送進嘴裡,邊吃邊想,吃完了也想出結果了:“接下來的大事,好像就是我的十六歲生辰了。
”
這話轉得實在是太過猝不及防,滿腦子江山社稷王朝戰事的言十安,感覺到腦子像是有了一瞬間的停滞,才把這個确實堪稱大事的事情塞進腦子裡。
他問:“往年都怎麼過的?
”
“吃吃喝喝,然後收禮物,還可以提一個要求。
白胡子和我同一天過生辰,他的禮物最後全是我的。
”時不虞又送了一塊魚骨進嘴裡,這東西,不吃的時候也不怎麼惦記,但一旦吃着了就根本停不下來,香的嘞。
言十安好奇:“提的要求都會實現嗎?
”
“那當然,不好實現的說來幹什麼!
”時不虞拿帕子擦了手,說話的時候吃得不方便,一會再吃:“去年我提的要求是想知道二阿兄是誰,這麼多年,我都沒見過他。
白胡子以前從來都不說的,我提出來後,他說到我下一個生辰告訴我。
”
言十安忍笑,下一個生辰不就是……
“本想着那就等一年呗,沒想到在這等着呢!
”時不虞哼了一聲:“等我忙完這事回去的。
”
“你有問過其他阿兄關于二阿兄的事嗎?
”
“問過,三阿兄說,從他往下都隻知道有個二阿兄,但從不曾見過,他說隻有大阿兄見過。
可大阿兄太嚴肅了,他連白胡子都敢管,有一回他把我和白胡子都給罰了,我看到他就想躲。
”
“……”言十安時常對他們的師門感到好奇,此刻尤甚。
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師門,能養出這樣一幫性情迥異的人來,并且還能關系和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