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送到夫人身邊好一會她都沒有打開,她不喜時不虞,同樣的,時不虞也不喜歡她,兩個相看兩相厭的人,能送對方什麼好東西,送瓶毒藥倒是有可能。
可也正因為知道對方不會讨好她,突然送幅畫來讓她有些好奇,在來回經過那幅畫數次後,她示意蘭花打開。
滿心的提防在看到畫後怔愣住了。
畫分為上下兩個部分。
上面,一個意氣風發的男子立于高台之上,手拿鼓槌指着鼓,周圍的人群歡呼雀躍。
下面,仍是那個男子,坐于書案前頭懸梁錐刺骨,手拿小毫書寫,書案上點着燈,在他身後是擺滿書的書架,在他身邊,散落着種種典籍,不遠處,小厮正靠着書架打瞌睡。
夫人自是認得那是自己的兒子,她也知曉他這段時間闖出來的名聲,心裡隻覺得滿意。
兒子自小聰慧,哪個教他的先生不贊一句将來必有大出息,如今在京中揚名也理所應當。
所有表面的風光,背後必定辛苦,亘古如斯,哪個成長的不是如此?
那時不虞送這麼一幅畫來是何意?
“夫人,還有一封信。
”
蘭花将信遞給夫人,從正面更清楚的看到了這幅畫,那位時姑娘,是想讓夫人看到公子的用功嗎?
可公子何時不用功?
夫人看得多了早就習以為常,沒用的。
“時不虞!
”
夫人将信狠狠甩開,氣得扶着桌子喘粗氣。
蘭花撿起來,看到信紙上隻有一句話:是這樣的言十安自己成就了自己。
真是,哪裡疼就專戳哪兒,還特意畫一幅畫,寫封信來戳。
蘭花看夫人一眼,一時不知從何勸起,隻得扶着她去榻上躺着。
“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夫人一聲聲咳着,氣得像是有口血哽在喉嚨那,讓她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
“他是我的兒子,是我生的,是我養的!
她這是挑撥我們的母子關系!
是要把我和我兒子的情分都斷了!
她怎麼能如此壞心!
如此壞心!
咳咳咳……”
“您别氣着自個兒,她看不到。
”蘭花倒了茶水過來喂夫人喝了幾口,看她氣性半點沒下去,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免得夫人更生氣。
心裡卻覺欣慰,公子身邊早晚會有人的,是一個會心疼他且替他着想的,已經再好不過了,夫人以後總會轉過彎來的。
“你扶我起來,我要回封信給她!
”
蘭花稍一想,不攔着,夫人被激起了氣性也挺好,總好過日日沉浸在過往中,為難自己,也為難公子,倒不如和時姑娘鬥法去。
信第一時間送到了言十安手裡,他看向言則。
言則低着頭:“昨日公子您從早上出門到半夜才回來,表姑娘讓小的給夫人送了幅畫和一封信,還不讓給您看。
信中寫了什麼小的不知道,畫卻是看到了的,羅青臨摹了一幅。
”
羅青把畫展開來給公子看:“我畫的隻有形,沒有神。
表姑娘的畫像她那個人,情緒飽滿,隻需看一眼就能知道她想要表達的是什麼。
”
言十安靜靜的看了許久。
“則叔。
”
“是。
”
“你去找蘭花姑姑,就說:請她把畫拿給我,我記她這個情分,将來定會厚報。
”
言則鼻子發酸:“公子,您何苦如此為難自己。
表姑娘是千好萬好,可是……不說那個皇宮,就是這京城都留不住她,您若勉強,以她的性情怕是會和您反目。
您不如,不如就收收心吧!
”
“都沒有給出去,如何收?
”言十安笑了笑:“不必擔心,我不會和她反目,把信給她送去,别說我知道了。
”
“……是。
”言則拿起信,猶豫着問:“您不看看嗎?
若夫人惡語相向……”
“那你可以在那裡等上一會,繼續當她們的信使。
”言十安笑:“時姑娘罵必還口。
”
這倒是,剛還滿心難受的言則笑了,可笑完又難受,要是表姑娘真是公子的表妹就好了,要是那個婚約是真的,就更好了。
公子身邊站着誰,都不如站一個時不虞。
言十安把畫挂了起來。
他見過時姑娘的畫,她的畫不那麼講究形如何神如何意如何,正如羅青說的那樣,她的畫就像她那個人,情緒飽滿。
隻看羅青臨摹的都讓他如此歡喜,他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她畫的那幅,不知那會帶給他怎樣的心情。
她還寫了信,以他對時姑娘的了解,結合這幅畫,怕是沒好話。
更有意思的是母親還回了信,言十安突然笑了,他突然想到一個詞:以毒攻毒。
時不虞就是那一味毒,既能以毒攻他的毒,也能攻他母親的毒。
輕輕點了點看書的自己,原來在時姑娘眼裡,他這麼努力嗎?
回頭想想,這段時日他好像就是這般過來的,隻是沒人告訴他,沒人稱贊他,他便也隻覺得是平常。
畢竟,這麼多年不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不過,現在有個人看到了他的努力,并畫入畫裡,真好,超過一切言語上的稱贊。
那邊,時不虞收到了信,她當着言則的面就打開了。
信上也隻有一句話:自以為本事滔天,實則無知無能的黃毛丫頭。
“嘿,她罵我哎!
言則,她隻回了這信,沒别的?
”
言則搖頭:“沒有。
”
是真不把兒子的辛苦看在眼裡啊,時不虞開始挽袖子:“言則,你等着。
”
言則高聲應下,還得是公子了解表姑娘,一猜一個準。
時不虞這次不寫信了,她畫了一頭……沒牙的母老虎。
萬霞彈她額頭一下:“就愛戳人痛處。
”
“不痛我戳她幹什麼。
”時不虞嘿嘿笑:“本就是隻紙老虎,不讓人說,我就畫呗。
”
畫還沒幹透,時不虞拽着這一整張過去給了言則:“送給她去,現在就送。
”
“是,小的這就去。
”
言則應得幹脆,一出院子就把畫送到了公子手上,忍笑忍得臉都紅了。
“這真要送去?
夫人怕是會生氣。
”
言十安好好欣賞了片刻才道:“送去,這一幅就不必拿回來了。
”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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