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三萬援兵前來支援的将軍名周頓,能讓太師派來擔此重任,不止是信任他,必然還是個真正有本事的人。
從安殿下派來的人那知曉了眼下是什麼局面,他果斷帶着大軍去了側面強行攻城。
完全不在預料中的兵馬打了蒴滿一個措手不及,眼看着城門岌岌可危,他沒時間多想,立刻帶兵回援。
計安抓住時機粘了上去,重新奪回主動權,将大軍推到了城門之下。
如此牽制之下,愣是将蒴滿困在城中四天,又在城外僵持了三天。
敗勢再顯時,計安下令鳴金收兵,帶大兵撤回城内死守。
能撐住七天,這個結果已經比預期的好。
計安看着輿圖,視線在幾個點上來回跳動。
長時間作戰,最大的問題是糧草藥材。
丹巴國二十萬大軍每日的消耗是個天文數字,所以哪怕是雙方鏖戰數日,蒴滿也一定不會休整很久,最慢後天,最快明天,他一定會攻城。
這幾日,不虞那個偷兒朋友潘一趁着兩國交戰的機會,将符源城内糧草的位置和守衛交接的時辰送了出來,隻是,現在還不能動。
蒴滿的糧草壓力已經不小了,若在這時候毀了他們的糧草,一定會引來他們瘋了一樣攻城。
隻要把城奪下來,就有糧草。
得再等等。
“殿下,周将軍來了。
”
計安轉過身,看着進來的人往前迎了兩步。
“末将拜見殿下。
”铠甲着身,周頓隻是往前傾身抱拳行禮。
計安回了一禮:“周将軍辛苦。
多虧你們及時趕到,解了我的困局。
”
這話讓周頓心裡舒服不少,他們這一路疾行軍确實不輕松。
到了地頭還沒來得及休整就下場作戰,饒是他自認是鐵打的身體,此時也覺得疲乏得很。
軍令如山,他沒有怨言,可被安殿下當一回事記着了,到底是覺得暖心。
計安示意他坐,自己也坐了回去,邊道:“你們是借道紮木國過來的?
”
“是。
”周頓來時得了太師囑咐,安殿下問什麼都據實以答,因此他态度很是坦然,并主動解釋:“太師和樓單私下做了樁交易,隻要允大佑軍隊借道,之後的戰事裡大佑的大軍會幫他牽制蒴滿,讓他在能拿城的前提下再多拿一城。
”
這個交易實在有些……
計安想了想,找出一個詞來形容:籠統。
看似是太師和樓單做下的交易,可最終實行的,是他計安。
反正好處大佑已經得了,他到時要是不履行這個交易,樓單也無可奈何。
都是在權術中浸淫的人,樓單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
所以就更讓他想不明白:“樓單為何會同意?
是不是太師抓着他什麼把柄了?
”
周頓笑:“末将才知道的時候也和殿下您一般想,也這麼問了。
太師說,這是一個君子協定。
而且也不是他抓着樓單的把柄,是樓單抓着他的把柄。
若他毀約,樓單會讓太師私派大軍支援計安的事,在大佑京都傳得滿城皆知。
”
聽周頓這麼一解釋,計安反倒放下心來。
這把柄既是太師的,也是他計安的,這才是樓單這位戰神該有的心機。
真要什麼都不求,那才會讓他日夜難安,這天底下從來都沒有白得的好處。
不過:“若事成之後,樓單不守約呢?
”
“太師說,若樓戰神不守約,那他私下和敵國将軍交情莫逆的消息和證據會出現在紮木國都城。
”
計安聽笑了,是個君子協定沒錯,卻也是個互相都留了一手的君子協定。
樓單擔着這戰神之名多年,不知多少人想把他拉下神壇紮木的皇帝也未必就不忌憚,消息的真假且不論,借着這個由頭能做的事可就多了。
沒了這個後顧之憂,計安又問:“之後的事,太師可有交待?
”
周頓搖搖頭:“太師說,來了此地後隻聽從殿下安排。
”
隻聽他的。
計安品着這句話,知道了這話裡暗藏的意思,若是有人來頂替他,那這援兵就回撤了。
“太師可有書信給我?
”
“之前用箭射送過來給殿下的那封信就是。
”
那封信……
計安回想上邊的内容:十二要的援軍,竭盡所能,三萬。
落款是大阿兄,這個稱呼讓他自收到那時起就忍不住多想。
若從師門來論,太師該是長他一輩的。
隻有從不虞來論,才能是大阿兄。
他忍不住去想,是因為不虞和他的關系嗎?
所以他也成了自己的大阿兄,那是不是說,不虞身後的師門,其實是不反對他和不虞的?
若能得到他們的支持,那是不是能消除不虞心裡一部分的顧忌?
他再做得好一些,是不是就能讓不虞相信,他真的不怕她織起來的那張網?
他又怎會不知,那張網裡無論有多少人,被拱衛在最中間的,是他。
看着展開來靠着筆筒立住的那封信,計安想,現在的他,要怎麼做才能讓不虞相信他們可以有将來。
明明是她教會自己:用人不必用盡,算計不必算死。
可她卻将自己用盡了,算死了,不給自己留半點退路。
以史為鑒,不虞做得太好,唯獨将她自己困于其中,逼上絕路。
他想修一條能通到那絕路上的路,将她安全的帶下來。
他保證不了自己将來是不是會變,如果變,會變成什麼樣。
但他會在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心裡想得到的地方都留下信任她的痕迹。
他會将兩人綁定在一起,所有事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就算将來他成了昏君,暴君,就算到時她離開了自己,也無法摧毀他們共同建立的一切,因為那等同于也摧毀了他自己。
他會給将來的自己留下轄制的手段,若真有那個時候,他讓不虞失望了甚至失去她,也一定不會讓不虞擔心的事發生。
這段時間過于忙碌,見縫插針的他暫時還隻想到這些,可他們還要一段時日才能見面,他還有時間再去想自己還能做什麼。
世間沒有萬全法,可計安仍希望能想得再周全些,就算最後留不住她,也不要讓她那麼為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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