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琢似乎還沒有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聽到她這麼問,像是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什麼?
」
「我是在想,」謝頌華再一次将筆放回了筆架,語氣誠懇,「如果這樣由着老夫人給我挑的話,我還不如就選陳留好了。
至少我們自小相識,印象……」
謝頌華輕咳了一聲,又改了口,「他這個人我還是知道的,不是那等輕浮浪子,又有自小的情分在,加上他家境一般,總不至于欺我一頭,似乎相對來說,比嫁給其他人要好許多。
」
「你是心裡中意他吧?
」
謝頌華沒有料到玉如琢會有此一問,一時間有些尴尬起來。
原主和陳留是郎有情妾有意,隻不過礙于家裡的緣故,沒有戳破那層窗戶紙,她從腦海中的那些記憶裡,就知道小兩口從前多麼青澀又甜蜜。
可關鍵是,那不是她的記憶啊!
而且她和原主根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性格的人,記憶中的那個溫文爾雅又青澀的大男孩,在她眼裡看來大約就是看到個優秀的大學生似的。
且就算她欣賞陳留,等真相處了,怕是陳留也能察覺到她與原主的不同。
就這一點,就讓謝頌華不知道該怎麼去掩飾。
但她此時的猶豫和沉默,落在對面人的眼裡,大概都成了害羞和不好意思,因而還不等謝頌華說什麼,玉如琢便淡淡地道:「真想嫁給他,我可以幫你。
」
「啊?
真的嗎?
這都可以幫我?
」
「你就這麼急切?
」玉如琢的聲音裡竟有兩分不滿的意思。
謝頌華輕咳了兩聲用于掩飾,「額……也不是,就是……有點兒驚訝!
」
「趕緊練字吧!
今晚上練字的時間都被浪費了。
」
謝頌華還沒有從方才的人生大事上反應過來,聽到他這麼說,不由驚訝道:「你昨天晚上還勸我不要太努力,先養好身體。
」
「那不是你說業精于勤麼?
」
「我……」謝頌華發現自己無法反駁,隻能尴尬一笑,「好的,我不說話了。
」
謝琅華終于去了頤和堂,卻是在第二天的上午。
他進屋看到齊氏的臉色時,心裡不由緊張起來,比前一日可是真差了不少。
齊氏見着他來,也沒有什麼好臉色,不過是看了一眼,就别過了臉。
昨晚上他直接去了夢坡居的事兒,她早就已經知道了,這越發讓自己傷心,又覺得孤立無援。
謝琅華這一來,沒有開口,而是直接跪了下去。
梁媽媽吓了一跳,「二少爺,你這是……」
「梁媽媽,勞您替我在外頭看着些,我與娘說會兒話。
」
等屋子裡恢複了安靜,齊氏的聲音才懶懶地從床上傳過來,「你又要與我說什麼?
昨日你父親在我這裡訓了那麼久還不夠,眼下你又要來給我訓什麼話?
隻是勞二少爺不要耽擱太久,我方才才用了藥,這會兒正困了。
」
「孩兒不孝,母親重病,未能侍奉在母親左右,從今日起,孩兒就搬到頤和堂來伺候母親。
」
齊氏聞言便氣得要爬起來,奈何身上着實沒有半點兒力氣,便隻能喘着氣道:「你這是想将我氣死是嗎?
你心裡分明知道我心疼你,知道我不舍得耽誤你的前程,這才都不敢對外說一句真病了,你如今這番做派,就是要逼死我!
」
謝琅華認真地磕下一個頭去,「孩兒不敢,隻是侍疾雙親,原就是孩兒應盡的本分,這麼多年來,母親所疼者不過我和三妹妹,如今三妹妹即将要離家,母親跟前便隻有孩兒能盡孝了,若是孩兒對母親棄而不顧,着實有愧于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情。
」
這話徹底觸動了齊氏,她使出了全
身的力氣,終于将自己撐了起來,「你父親他竟然真的要将淑兒送走?
」
「母親應該知道父親一向說話算數!
」
「他憑什麼?
!
」齊氏立刻怒吼道,「他憑什麼送走我的淑兒!
」
謝琅華連忙膝行向前,想要替她順順氣,誰知齊氏忽然一個巴掌就甩到了他的臉上,「你是淑兒的兄長,到這個時候,你竟不護着她,你心裡竟沒有半點兒愧意嗎?
」
謝琅華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巴掌,齊氏是怒極而起的念頭,這一耳光着實是下了死力氣。
謝琅華白淨的面龐上立刻便浮起了一個清晰的掌印,但是他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仍舊那般直挺挺地跪着。
「娘心裡清楚,父親這一次要将三妹妹送走,并非是三妹妹的緣故,而是他與您之間的症結,昨兒晚上父親也與孩兒說得明白。
原本并沒有這個打算,隻是看娘如此執迷不悟,因而才起的念頭,父母之間的争端,孩兒不好插手,所能做的,也就隻能盡力在您身邊伺候了。
」
齊氏愣住了,他沒有想到謝琅華竟然會搬出這套說辭來,「你真的,不打算幫你三妹妹了?
」
「娘,我沒法幫她。
」
尤其是在得知長公主府的事情之後。
有些事情,他心裡并非沒有懷疑,隻是多年的情分相處下來,他不願意去相信,也下意識地選擇避免深思。
可這一次,赤裸裸的現實敗在他面前,讓他不得再逃避,也不得不往深裡想,将從前的事情再挖出來,再去思考,再去懷疑。
這緻使他也不得不相信,自己記憶中的三妹妹已經全然就變了模樣,她與自己印象中的那個小姑娘,幾乎已經不是同一個人。
這個實事,他甚至到現在還沒能接受,可他也隻能暫且放置在那裡,清醒地注視着。
所以,眼下齊氏問起這話,他不能将自己心裡的所有倒出來,隻能這麼回答。
齊氏看着眼前這個自己辛辛苦苦楊宇出來的孩子,看着那張與謝雲蒼有着幾分相似的臉,隻覺得心如死灰。
她不明白,為什麼現在所有人都要那樣看待自己的女兒,明明從前是多好的一家人,女兒就是這個家裡的公主。
可現在就因為抱錯了的這件事情,女兒幾乎成了這全家人的公敵,好似她在這個家裡,所有人就都過不自在似的。
她很想再給兒子甩一巴掌,但是她到底沒有這麼做,到這個時候她就算不想承認也得承認,沒有用了。
她再怎麼激烈的反抗都沒有用,除了将她的淑兒推得離自己越來越遠,沒有任何好處。
齊氏陡然間重重地哀歎了一聲,仰面直直地倒了下去。
謝琅華吓了一跳,連忙又跪着往前靠近了一些,「娘!
你怎麼樣了?
」
「不關你的事,」齊氏的聲音帶着幾分有氣無力的味道,「你直說吧!
你父親的條件是什麼?
怎麼樣才能讓我的淑兒留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