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誰?
」
她極力想要發出聲音,質問對方,可喉嚨像是糊了一層厚厚的泥漿,發出來的仍舊是微弱的氣聲。
那人也不答話,直接将已經出鞘一半的長劍拔了出來,二話不說便刺向謝頌華。
這一劍根本避無可避,謝頌華這一刻隻有後悔,為什麼不叫小青留下來!
她今天竟然會命喪于此!
老天還能給她第二次機會麼?
前世摔下樓梯完全沒有來得及反應,隻覺得眼前一黑。
這一次被利器刺死,估計有得疼了。
她連忙閉上了眼睛。
然後就聽到「咔啦」一聲脆響,然後便是重物頓地的聲音。
料想中的劇痛并沒有傳來。
正驚疑不定間,肩頭忽然落了一隻溫熱的手,謝頌華一睜眼,便在昏暗中,看到了自己面前蕭钰的臉。
「王……王爺?
」
聲音微弱,她自己都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你怎麼樣?
」
光線太暗,謝頌華看不大清他的表情,但是聲音依舊沉穩平靜。
謝頌華便仍舊用氣聲回答:「沒事。
」
然後人就被直接打橫抱了起來。
謝頌華感覺自己像是一直軟腳蟹,被他抱在手裡,若不是他的手臂支撐着腦袋,她連頭都支不起來。
見他似乎是要将自己放回到床上,謝頌華連忙道:「别!
」
蕭钰的腳步便停了下來,俯首看向她。
「去外面,有……有毒煙。
」
隻說這麼多,蕭钰便明白過來了,二話不說抱着她就直接開了門,然後把她放在了門口的台階上,又轉身再一次進了屋子。
院子外頭有驿站點的燈籠,謝頌華倚靠在牆上,呼吸着新鮮的空氣,終于覺得那種眩暈的感覺好了不少。
隻是身上仍舊沒有任何力氣。
蕭钰再次出來的時候,手裡拿着的便是她的藥箱,「有藥?
」
「第三層,靠裡頭角落裡的格子,黑色的藥瓶。
」她緩了一會兒,才開口指揮他拿藥。
因為早就知道這一趟不容易,她幾乎是把所有能備的藥都備上了,卓院使又替她搜羅了不少過來。
謝頌華微微睜着眼睛,看着他修長的手指在藥箱裡翻撿,準确地找出了那隻藥瓶。
她努力擡起手,想去接過來,卻發現自己連這個動作都做不到。
蕭钰隻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便進了自己的屋子。
謝頌華是朝自己這邊坐着的,這會兒轉身去看他,都是一件費勁的事兒,因而也就幹脆不看了,隻閉目養神。
等聽到背後腳步聲的時候,一道帶着幾分冷冽木香的味道便自背後襲來。
「吃幾顆?
」
他的聲音忽然在耳旁響起,分明聲音不大,卻激得她心底戰栗了一下。
也不知是被吓的還是因為耳膜發麻。
穩了穩心神,她老老實實道:「兩顆。
」
然後就看到一旁的人倒了兩顆藥在自己的掌心,放到了她嘴邊。
謝頌華愣了一下,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怎麼?
吃不了?
」
她擡眼,見對方神色如常,便也将心裡的不自在給壓了下去,輕輕俯首。
蕭钰的手掌也擡高,便将那兩顆藥喂了進去。
她的唇不可避免地輕輕地擦過掌心,猶如落了一個輕柔的吻,有些癢癢的。
蕭钰在将藥喂進去之後,便立刻将手收了回來,下意識地捏了捏拳頭,臉上卻沒有半點兒異樣地将另一隻手上的水
杯端到了她的嘴邊。
謝頌華這才知道他方才是去自己的屋子裡倒水去了。
想來大概是擔心她屋子裡的水壺被動過手腳。
吃了藥,她便仍舊靠在牆上休息,蕭钰再一次進了她的屋子,将後面一排窗戶都打開了,然後不知道去了何處。
等她身體的直覺慢慢地恢複了,蕭钰才再一次出現。
「你怎麼樣了?
」
「沒事了。
」
雖然聲音還是有些沙啞,但好歹已經能夠發出聲音了。
「起得來麼?
」
謝頌華試了一下,無奈道:「恐怕還得緩一會兒,我在這兒再坐坐,王爺去休息吧!
」
蕭钰似乎是思索了一會兒,卻徑自走到她身旁,直接将她給抱了起來,「那就幹脆去睡吧!
」
方才是情急之下,他抱她無可厚非。
可現在……
她明明說了再緩一會兒,自己就能起來。
他這……不是不喜歡女子靠近麼?
可擡眼一看他神色坦坦蕩蕩的樣子,謝頌華又覺得自己想得有點兒遠。
誰都知道宸王不近女色,大約這會兒就算她是個男人,他也會是這個态度吧?
屋子裡那個刺客的屍體已經不見了,原本那若有若無的香味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是他方才處理過了。
等被放到了床上,謝頌華連忙往裡頭挪了點兒。
「你安心睡,我就在外面。
」
謝頌華一愣,「什麼?
」
他要守在外面?
這算什麼?
謝頌華不解,但是他沒有再回答。
眼看着他就要出去了,她咬了咬牙,還是忍不住出聲,「王爺要一直這樣縱容她?
」
今晚上的事情,是誰的手筆,根本連猜都不用猜。
這才出京城多久,第一個晚上就摸到她跟前來,還能是誰?
且若是其他人,怎麼就将目标對着她?
她一個深閨女子,能有什麼生死仇家?
若說是為了阻止她去登州給治療疫病,可這天底下的大夫多了去了,疫病的方子她前些日子也全部給了卓院使。
換任何一個太醫過來,都能控制得住那裡的疫·情。
旁邊的屋子就是蕭钰,他才是大啟舉足輕重的人物,可他屋子裡一點兒異常都沒有。
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她命的人,除了慧敏,根本不做他想。
蕭钰的腳步因她這句話而停了下來,但是沒有回頭,隻是背對着她的方向。
謝頌華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他的回複。
到底還是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情緒,才再一次開口,「賊人一次沒有得手,想必不會再來了,王爺可以将我的丫鬟叫過來。
您身份貴重,此去登州路上也要三四日的功夫,不能有一點兒閃失,所以,您還是早點兒休息吧!
」
蕭钰終于回頭看了她一眼,謝頌華卻幹脆閉上了眼睛。
這樣的問題沒有答案,她就不再糾結。
說到底,他與慧敏之間還有幾分親緣關系。
而她不過是個名義上的準王妃而已。
可能對于蕭钰來說,同意這門賜婚,就已經是對她極大的榮恩,為了她而對慧敏如何,根本就是親疏不分。
剛剛的情緒,不過是因為想到自己今晚生死線上走過一回,到底有些不甘心罷了。
人的尊嚴是自己給的,面前這個男人今晚的照顧,也不過是因為眼下的形勢而已。
她聽到門被掩上的聲音,卻沒有聽到蕭钰的腳步聲。
如他這樣武功深厚的人,腳步聲都比常人要輕得多。
大約是被吓了這一遭,之前的饑餓感都消失無蹤了。
謝頌華迷迷瞪瞪怎麼睡着的也不知道,醒過來的時候,外頭天已經亮了,不過是略動了動,翠柳便推門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