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在外,不可能同平日裡在家裡一樣樣樣精緻。
謝頌華利落地換上了男裝,随便吃了兩口早飯,便出了門。
對于昨晚上的事情,她一句都沒有說,隻是吩咐小青以後晚上與她睡在一起。
就這麼一句,小青便明白昨晚上大約是有什麼事兒,她沒敢多問,隻立刻請罪。
「不關你的事,這一路上警醒一些便是了。
」
說完當先上了馬車,翠柳要上來的時候,卻被百越給叫住了,「會騎馬麼?
」
翠柳有些詫異,随即看到從裡頭走出來的蕭钰,便立刻明白過來了,耳朵有些發紅地看了一眼馬車,聲音不自覺地就放低了,「不會。
」
百越忽然裂開嘴笑了,「不會?
沒關系!
」
然後翠柳便被他直接丢到了馬背上,一聲短促的驚叫聲後,百越便坐在了她的身後,「爺來帶你。
」
蕭钰隻是看了他一眼,然後便擡步進了馬車。
謝頌華剛剛将藥箱裡的藥材清點完了,聽到外頭的動靜,才要掀開車簾,尚沒有看清楚,就見蕭钰進來了。
「你……」
蕭钰淡淡地掀起眼簾看了她一眼,「隻有一輛馬車。
」
這本來就是錦衣衛的馬車,他要坐,她難道還有理由趕他下去不成?
最初的愣神過後,便收了收腿,「王爺随意。
」
外頭翠柳如何能忍受跟一個男子這樣共乘一騎,急得快要哭了。
還是小青趕了過去,将她接到了自己的馬上,「将軍放心,我的馬術還可以,一定不會拖後腿。
」
小青本來就是宸王府裡出來的,百越自然知道。
而且他原本也沒有想過真的要帶着個丫頭片子騎馬,不過是吓吓翠柳罷了。
誰讓他看她主子那麼不順眼呢!
等小青帶着翠柳走了,一個錦衣衛靠了過來,「王爺……怎麼跟謝姑娘一輛馬車了?
咱們王爺可從來不喜歡有姑娘靠近的。
」
「還好意思說,昨晚上驿站有人盯點了,王爺一晚上沒睡。
」
聽到這話,那錦衣衛立刻閉了嘴,他們這些人竟然一點兒都沒有察覺,這可不是失職麼?
但是……
走了一段,到底還是忍不住,「那王爺怎麼一晚上沒睡?
什麼人能讓王爺這麼費勁對付?
」
百越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這個眼神看着就有些吓人,錦衣衛立刻不敢再多問了,老老實實地往後退了去。
實際上他問的這個問題,百越也很想知道。
可他又沒有那個膽子,隻好拿幾個手下撒氣。
謝頌華坐在馬車裡,不由有些氣悶,早知道應該把謝家那輛馬車也帶上的。
若是普通的兩個陌生人,一男一女,謝頌華還不覺得如何,這在後世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
可關鍵是兩個人身上有婚約,哪怕就隻是紙面上的婚約,可到底還是有那麼層關系在,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不過好在這個人上了馬車之後,便閉着眼睛靠在車廂上,并沒有要跟她交談的意思。
倒是讓她松了口氣。
再看到他眼下的烏青,心裡便了然了,看來昨晚上他還是在外頭守了一個晚上。
想到這裡,心裡又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一方面惱其這樣縱容慧敏,以至于自己幾次陷入危險。
可另一方面又明白,以慧敏那個性子,恐怕也不是蕭钰能解決的,且他沒有完全對她置之不理,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眼下這一段路倒還算是平坦,謝頌華坐在馬車裡,百無聊賴
,幹脆拿出了本醫書來看。
說是醫術,不如說是毒書。
這裡頭介紹的全部都是各種稀奇古怪的毒物,還有一些常見毒藥的配方。
是她在卓院使那裡軟磨硬泡求來的,已經看得七七八八了。
隻是筆記還沒有寫完。
蕭钰一覺直接睡到了中午,并沒有任何村鎮,如早上出門之前議定的,幾個人都吃着幹糧,就算過了一餐。
中午休息了小半個時辰,便又緊跟着上路了。
謝頌華平日裡在家裡有睡午覺的習慣,這在路上晃晃悠悠,越發覺得困了。
這一次換了過來,對面的人手裡拿了本兵書,而她卻昏昏欲睡了起來。
這樣也好,倒是省得互相應酬了。
迷迷糊糊想着,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醒過來的時候,蕭钰還在看書。
不過不似之前那般闆闆正正地坐着了,而是靠在了後壁上。
車簾被他挂起來了一半,日頭西斜,剛好打在他手裡的書頁上,他的臉上也落了一半的陽光。
琥珀色的眸子在這樣的陽光下,溫淨澄澈,看着完全沒有了他平日裡給人的壓迫感,竟莫名有種天然無害的感覺。
也就是這個時候,謝頌華才發現,他的睫毛竟然還挺長,隻不過顔色淺,如他的瞳孔一樣,是淺棕色的,所以平日裡看不大出來。
或許,也是她根本沒有怎麼近距離打量過他的緣故。
陽光穿過他睫毛的縫隙,出現了光的衍射反應,竟然有一道彩色的光斑,落在他面前不遠處的光影裡,随着車窗外樹影間斷地投入,也跟着明明滅滅。
馬車外明明有奔雷般的馬蹄聲,可是在這一刻,謝頌華卻有一種喧嚣被緩慢的時間隔離在外的感覺。
他翻過書頁的時候,連那紙張上,似乎也被鍍了一層柔和的光影層。
那書忽然被人合上了,伴随着他的聲音響起,「醒了。
」
謝頌華擡眼,才發現他正看着自己。
若非他神色如常,她恐怕難免窘迫,她方才倒像是為他美色所迷似的。
因而她也就鎮定自若地坐了起來,誰知随着她的動作,卻從身上滑下了一件衣服。
謝頌華疑惑伸手去撿,卻與另一隻手碰在了一起。
擡眼,蕭钰的臉近在咫尺。
馬車忽然遇到一個不大不小的坑,車身一個颠簸,她整個人便不受控制地往他那邊撲了過去。
眼看着要撞到她臉上了,謝頌華連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等馬車恢複平穩,她才發現自己正一個滑鏟跪在地上,兩隻手扶着蕭钰的肩膀,而他的一隻手卻摟在她的腰上。
兩個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對,距離非常近。
謝頌華先放開了手,對方也瞬間把手收了回去。
她若無其事地爬了起來,拍了拍膝蓋上并沒有的灰,這才撿起了地上的衣服,卻是他的外衫。
謝頌華挑了挑眉,将衣服遞了過去。
蕭钰頓了一下,然後才接了過去,「路上生病了,不方便。
」
像是對他把衣服蓋在她身上做的解釋。
謝頌華隻是随意點了點頭,并不大在乎的樣子。
後面的路就沒有那麼平坦了,謝頌華便再沒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沒的,連忙丢了兩顆清心丹在嘴裡,好緩解猶豫颠簸帶來的暈車症狀。
蕭钰看了她一眼,然後将靠着車後壁的矮桌移開了一些,又從櫃子裡頭取了一塊毛氈出來,「你坐在這上面吧!
抱着腿,會沒那麼難受。
」
昨天實在是讓她吐怕
了,謝頌華也不再猶豫,連忙坐了上去。
重心降低了一些,又坐在角落裡靠着兩邊的車廂壁,果然颠簸感減少了許多。
好在她今日穿得是男裝,這麼坐着,倒不會顯得太不雅觀。
隻是沒有想到,今天晚上竟然沒有趕到驿站,一行人不得不宿在荒郊野外。
不過對于這樣的事情,錦衣衛顯然很有經驗,沒一會兒就支起了兩頂帳篷,并且在空地上升起了兩個火堆,準備晚飯。
翠柳和小青跟着他們一起,去附近的水源取水過來。
前世倒是跟着同事們一起出去露營過,來了這裡,卻還是第一次。
這帳篷并不大,謝頌華和蕭钰一人一頂,有了昨晚上的經驗,哪怕帳篷再小,她還是讓小青跟自己睡在了一起,翠柳便在馬車上過夜。
結果,到了半夜,竟又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