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頌華還沒有開口說話,齊氏便在一旁道:“四丫頭你不知道這考場的規矩,所有帶進去的東西,進場之前都要仔細檢查過的,若是被發現不妥當,可以直接上報取消參考資格,你就别添亂了。
”
她雖然是在跟謝頌華解釋,可語氣卻帶了幾分不耐煩,然後緊接着便道:“眼下時間也不早了,二郎還是早些出發吧!
其他都是次要,最要緊不要誤了時辰。
”
謝琅華看了自己母親一眼,又看了看仍舊站着的謝頌華,便笑着道:“時辰還早呢!
四妹妹,母親說的對,你這壇子裡的東西……”
“二哥哥都還沒看,怎麼就知道不能帶?
”
謝頌華從翠柳手裡将壇子拿過去,然後揭開蓋子給他看,裡頭盛着一壇黃澄澄透明的液體,這樣湊近了,還能聞到一股稍微有些沖鼻的味道。
“這是……”
“這是我做的驅蚊水,對付蚊子最管用的,裡頭我還加了薄荷和瑞腦,若是考試的時候困了乏了,可以拿沾一點兒塗在太陽穴上,有提神醒腦的效果。
”
她臉上含着淡淡的笑意,眼睛裡帶了兩分期盼,頭頂樹葉間隙間的陽光落下來,灑在她臉上,瞧着隻叫人覺得純淨自然。
謝琅華才要伸手,謝荔便嗤笑了一聲道:“四姐姐你那弄得什麼東西啊!
沒看到二哥哥的考籃裡都帶了線香麼?
哪裡還用得上你那驅蚊水?
三姐姐還特地給二哥哥準備了幾塊沾了特制藥的帕子,不比你這個好多了?
”
謝頌華聞言臉上不由露出幾分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已經準備了,這原是我用着好用的……”
“好了好了,别磨蹭了!
趕緊出發吧!
”
齊氏催促的聲音再一次響起,謝琅華卻将謝頌華手裡的壇子接了過去,“萬一考号裡的蚊子多,這些驅蚊的東西多一些,或許能更管用一些。
”
說完便不看齊氏,而是對謝頌華道:“四妹妹,咱們借一步說話?
”
這話讓其他人都有些吃驚,不由都将目光落向了齊氏,齊氏眉頭果然已經皺了起來,隻是目光卻隻落在其他地方。
謝頌華隻是訝異地挑了挑眉,便點頭答應下來。
兩個人走到牆角根,謝頌華才開口問:“二哥哥馬上就要去考試了,可是還有什麼事兒放不下的?
”
其實這話問出來時,謝頌華就已經猜到了他想要說的話。
果然就聽到謝琅華輕聲道:“今日我出門,三妹妹都沒能出來相送,父親這一次是着實氣狠了,隻怕是母親的話都不好用。
可四妹妹是父親對于内宅的小姑娘裡,最重視的一個,那天你又是當事人,我想托四妹妹去父親跟前替三妹妹說兩句好話。
”
說着他便輕輕地歎了口氣,“你才來,不知道你三姐姐的性子,她平時看上去溫柔又大方,實際上卻是比誰都要強,哪怕是二房唯一的嫡女,在外面也從來沒有半分倨傲的神色,處處要做到最好。
這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于她來說,着實是個不小的打擊,再加上你們兩個人身世的原因,我怕她一直被關在屋子裡,自己會鑽了牛角尖,左了性子。
”
謝頌華隻感覺自己像是吞了一隻蒼蠅似的難受,真是好一出兄妹情深!
虧他怎麼想得出來,叫自己去給謝頌華求情?
這一次是謝雲蒼親口發落的,一同發落的還有三房的謝思華。
老夫人就相當于是做了個見證,如今教養嬷嬷請了來,也沒見松口,可見這件事情在謝家當家人眼裡看來是何等的嚴重。
她這個時候跑過去給謝淑華求情,那落在謝雲蒼眼睛裡代表了什麼?
代表了她這個外頭跑回來的女兒就是拎不清!
當然這是她心裡的想法,這會兒自然不會在這個臨考的考生面前這麼說。
她伸出左手慢慢地将被風吹亂的散發拂到耳後,語氣裡仍舊帶着笑意,“我去替三姐姐說句話自然是可以的,隻是到底我人微言輕,父親又有自己的想法,未必奏效就是。
”
得了這句話,謝琅華臉上的笑意便真誠了兩分,“四妹妹隻要說了就成,其他咱們也沒法子。
”
這說着才注意到謝頌華因為擡手袖子下滑而暴露手臂上的傷來,已經過去這麼些天了,傷口上還是一層厚厚的暗紅色的血痂,在她白皙光滑的手臂上尤其顯得可怖。
他臉上的笑容不由的收了回去,“四妹妹這傷得厲害,我那兒有幾瓶上好的祛疤膏,你派個人去我院子裡要去,就說是我說的。
”
謝頌華自然含笑謝過,然後才與其他人一起目送着他登車離開。
這會兒她站在後面,倒是看清楚了謝荔旁邊的丫鬟,确實是每日裡陪着她去慎思館的翠縷。
這會兒看着那丫頭戀戀不舍滿目含春的樣子,果然丁香說的是真的。
才與衆人分手,她就聽到玉如琢的聲音,“何必要去讨他的喜歡!
”
謝頌華便借口想一個人靜靜,将其他人打發在後面遠遠地跟着,這才壓低了聲音道:“這不是看他與我血緣關系近,還以為可以争取争取嘛!
”
玉如琢卻是輕笑了一聲,“那他的祛疤膏還要不要了?
”
祛疤的東西而已嘛!
她又不是自己不會配!
剛才謝琅華隻不過這麼一句話,連叫個人過來吩咐都沒有,她這樣大喇喇地跑上門,怕是反倒要起紛争,白丢一場臉。
因而她學着某部宮鬥劇裡的女配道:“原是我不配。
”
誰知玉如琢卻顯得有兩分不高興,“誰說你不配?
你怎麼就這樣自我看輕起來?
一個謝琅華就叫你沒了信心?
”
謝頌華這才想起來,指環裡的這一位并未受過該部火爆宮鬥劇的洗禮,不能明白其中的三味,便連忙笑着道:“我不過就是随口胡說,放心放心,沒有自我看輕。
”
“你們謝家的姑娘裡頭,便是誰都配不上,你也配得。
”
他這一句話說出來,謝頌華隻當他是在安慰自己,嘻嘻哈哈笑過就算,卻不知道這句話在玉如琢的嘴裡說出來,代表着什麼。
送走了謝琅華,謝家的幾個姑娘便齊聚浣春閣。
浣春閣離謝頌華的宴春台不遠,但是景象卻截然不同。
此處在湖邊上,幾乎是立于水面而建,三面都開着大窗,屋子裡更有一處天井,種着一顆垂楊柳。
這會兒窗戶全部打開,風從湖面上吹過來,天井的水冒着絲絲的涼氣,便是不用冰,也有幾分夏日避暑的感覺,故而得名浣春閣。
此時應嬷嬷已經在當中最寬敞的屋子裡等着了,謝頌華一進去就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大對。
當即便連忙往謝荼身邊站了,擡眼看去,幾個姑娘臉上都帶着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