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沒有看清楚是怎麼回事。

　　江淑華隻覺得自己忽然間被一道大力推開。

　　然後似乎聽到了利器入肉的聲音。

　　血腥氣在這一瞬間侵占了她的嗅覺。

　　然後那邊的謝荔就直接跌跌撞撞地往後退了幾步，睜大了一雙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她們。

　　對，是她們！

　　那把匕首插在了齊氏的胸口上。

　　那把本來應該捅在江淑華身上的匕首。

　　江淑華瞪大了一雙眼睛，她看着面前的人，看着歪在自己身上的齊氏，喉嚨被人摁住了一般，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她似乎都能看到自己的顫抖，可是眼睛裡卻隻是齊氏的倒影。

　　齊氏臉上的血色飛快地流失，但是一雙眼睛卻也隻是靜靜地看着自己的女兒。

　　這個她這輩子唯一真的當成了女兒的孩子。

　　江淑華不知道是不是眼淚出來了，還是她的大腦已經開始不受控制。

　　她發現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隻是保持着一個僵硬的姿勢。

　　「淑兒……」

　　齊氏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終于吐出了一個詞。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江淑華的手，卻不知道該往哪裡抓。

　　江淑華終于回過神來，眼睛一眨，視線變得清晰了許多，眼淚卻落了下來。

　　「娘……」

　　聽到這個字，齊氏似乎很是欣慰的樣子，她努力地笑了笑，好半晌才道：「娘對不起你。
」

　　這句話，江淑華等了很久很久。

　　她始終都覺得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齊氏造成的，若不是當初齊氏的人報錯了，她不會擁有這樣錯亂的人生，不會走出這麼一條七歪八扭的路。

　　可是這會兒聽到齊氏真的将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她卻隻感覺到了疼痛。

　　胸口像是被人掄起大錘砸開了一般的疼痛。

　　「娘……我……」

　　「淑兒……」齊氏想要觸碰她的臉，可是胸口太疼了，她使不上勁兒，稍微用力，手指就在瘋狂的顫抖，「好好……好好……活下去。
」

　　謝雲蒼終于回過神來，跟着奔了過來，看着發妻倒在血泊裡，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甚至都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這一切。

　　齊氏沒有看他，目光依舊在江淑華的臉上。

　　「下輩子……咱們重新來過，我……我好好疼……疼你，好好……好好教你。
」

　　江淑華心痛難忍，根本就無法組織出一個正确的詞來，隻能用力點頭，眼淚随着她點頭的動作四下亂飛。

　　「那……那就這麼說好了。
」

　　齊氏似乎很滿意這個結局，她的臉上甚至還出現了一些笑容。

　　然後終于移開了視線，目光卻是落在天上的虛空處，「好久……好久沒有看到……琅哥兒了。
」

　　江淑華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快了，哥哥也快回來了，事情都完了，會回來的，很快就會回來的，您等着，再……再等等。

　　其實我是騙你的，我沒有要害哥哥的意思，我也很想他，我很想聽聽他再叫我‘淑兒，我不會害他的，我隻有你們兩個親人啊！

　　我知道我錯了，我知道我不該那麼對您，可是我沒有辦法，我不知道我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義。

　　娘，如果連你都否認我了，如果連您都不再在乎我了，那我……那我好像……就是白來了這個世上一趟。

　　我不知道您是不是能理解我的想法，可是……可是我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我錯了，我一直都是錯的。

　　從小到大都是錯的，從我被抱錯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沒有對過，我想……我想既然已經錯了，我……我就幹脆……幹脆錯到底好了，我想要看看，如果我什麼都錯，最後會怎麼樣。
ap.

　　我想讓您來看看我，您來指着我的時候，我還能從你的眼睛裡看到我，這似乎也不錯啊！
你看，你就很少指着謝頌華，您不愛她，她不是您的女兒，隻有我才是，隻有我，您隻有我，我也隻有您。
」

　　江淑華絮絮叨叨的，嘴裡一直不停地說着，别人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嘴裡說的到底是什麼。

　　可是她就是在一直不停地重複着，一直不停地說着，似乎這有這樣，懷裡的這個人才不會走遠。

　　她還要聽着自己說完這些話，這些很重要的話，她那麼疼自己，所以她一定不會走遠，一定會舍不得自己如此一個人自說自話，沒有人傾聽。

　　她最知道沒有人傾聽的感覺了，所以不會的，不會的。

　　江淑華的心裡就是這麼想的，她知道，齊氏這個人，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舍不得自己的，不管她做了什麼事兒，不管她有多過分。

　　這是她的底氣，一直都是。

　　可是現在……

　　這個底氣沒有了，那道呼吸散了。

　　一切好像都停止了。

　　謝雲蒼緩慢地伸出手，然後輕輕地将齊氏的眼睛合上了。

　　然後從江淑華的手裡将人抱了起來。

　　江淑華沒有阻止，她的眼淚不由自主地在掉着，嘴裡似乎還在喃喃自語着什麼，沒有人聽得清她在說什麼。

　　可是她的臉上隻有一種奇怪的木然的表情。

　　「将她們帶走。
」

　　謝雲蒼抱着齊氏的遺體站起來，臉上的表情分外冷漠。

　　這句話像是忽然間把江淑華給驚醒了。

　　她猛然睜開了眼睛，然後直直地看向上面的謝雲蒼。

　　忽然以一種她從來沒有過的矯健的身手爬了起來。

　　謝雲蒼想要避開卻已經來不及。

　　然後他就看到面前銀光一閃，當即有一瞬間心髒驟停。

　　然而就在下一刻，江淑華已經遠去了。

　　等到那邊發出了慘呼，他這才看清。

　　江淑華竟然直接拔出了齊氏胸口的匕首，然後瞬間到了謝荔的面前。

　　謝雲蒼都沒有反應過來，謝荔如何能在這麼短短的時間反應？

　　那匕首落下來的時候，她甚至都沒有來得及躲開一分，然後那柄屬于她的利刃就刺進了她的胸膛。

　　然而江淑華根本沒有停手，立刻又将那匕首抽了出來，毫不猶豫地再一次往謝荔的胸口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