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頌華在看到蕭钰的那一瞬間,隻感覺腦袋裡「嗡」地一聲,好像一個做壞事被當衆抓住的小孩似的,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謝荼見狀,隻是抿嘴一笑,然後便悄無聲息地往另一邊去了。
留下謝頌華站在樹影裡,看着對面那個人,喃喃着說不出話來。
「我剛好過來看看。
」
蕭钰的聲音仍舊那般四平八穩,聽不出任何情緒。
或許,他并沒有聽到方才自己與謝荼的對話?
這樣想着,她心裡到底輕松了些,又見謝荼已經溜掉了,隻好往蕭钰那邊走過去。
「王爺……何時來的?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此時日頭已經上來了,謝頌華的臉上有些紅撲撲的。
蕭钰往旁邊移了一步,恰好擋住了照過來的陽光。
「才來。
」他說着看向方才兩個人站的地方,「怎麼會将五姑娘帶來了這裡?
」
他這樣岔開話題,謝頌華心裡長舒了一口氣。
實際上,方才她與謝荼說的話也并沒有什麼不妥,更沒有說半句蕭钰的不好。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心裡頭有些發虛。
她言簡意赅地将謝荼将要代替謝荔嫁去蘇家的事兒說了,「你不知道我這個五妹妹,看上去再好性兒的一個人沒有,可心裡頭卻是極敏感的。
如今府裡一團糟,我怕她沒有個能說心裡話的人,一個人悶在屋子裡自己胡思亂想,倒容易想左了。
」
「所以……」
他說了兩個字又沒接着往下說了,謝頌華等了一會兒,才擡眼疑惑地看向他,卻對上他正專注地看着自己的眼神。
心頭沒來由的一慌,連呼吸都漏了一拍。
一定是今日的日頭太大了,陽光經過樹葉的過濾,生生給眼前的人蓋了一層清新柔和的濾鏡,原本就極優秀的五官,在這樣的濾鏡之下,可不就更容易招人眼麼?
長得好看的男人還露出如斯一副認真的神色,聖女也該把持不住!
聖人都說,食色性也,面對一個好看的男人,她有這樣的反應,不正好說明她是個正常的女性麼!
對,就是這樣!
謝頌華在心裡給自己此時不對勁的情緒找到了推脫的情緒,這才慢慢平複下來。
對了,他剛才要說什麼來着?
「沒什麼。
」
這說話說到一半又不說了,可不像是蕭钰的風格。
謝頌華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再追問什麼。
「最近太子的手段有些淩厲,尤其是當初三皇子那邊參與了宮變的人,下手有些過了。
」
提到正事兒,謝頌華便也将方才的心思抛開了,「這我也聽說了,就連英國公都吃了些排揎?
」
蕭钰的目光便落在謝頌華的身上,那樣探究的神色,讓她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怎麼了?
」
「陳留的事兒你知道麼?
」
謝頌華啞然。
别說,她真給忘記了。
上回高盈特意過來一趟,告知她與陳留好事将近,還邀請她去參加他們的昏禮。
她當然沒有去。
這是她的處事習慣。
她不是原主,原主與陳留之間的糾葛與她沒有關系。
且兩個人既然已經說清楚了,又各自婚嫁,最好的關系就是沒有關系。
因而她從來沒有刻意去打聽過陳留的消息。
且偶爾從謝琅華那裡聽到一星半點兒,也知道他跟高盈的婚事十分低調,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麼樣的考量。
婚後
他也并未留在六部,而是選擇去了國子監。
高家沒有反對,大概也是不想叫他太過招眼,去個清水衙門先熬兩年也是好事兒。
久而久之,她都幾乎已經忘記了他的事兒。
這會兒聽到蕭钰提起,到底還是有幾分擔憂。
畢竟高家是三皇子的外戚,三皇子的喪事辦得還算體面,當時那樣一場宮變,甚至都沒有着墨于任何一封公函之上。
既然如此,作為外戚,又全程參與了此時的高家,也就沒有了可以興師問罪的理由。
當然,這隻是明面上的。
趙皇後的死,對于太子來說,着實是個不小的打擊,他之後的種種行為更是說明了這一點。
三皇子派的人開始陸陸續續地受到清算,裕豐帝關起門來修仙問道,一點兒沒有要阻止的意思。
如今太子一枝獨秀,試探出了裕豐帝的意思,哪裡還會手軟。
高家的覆滅,隻是時間的問題。
最近朝堂上便全部都是參奏高家的折子,相關的事情甚至都已經跑出了朝堂之外,連市井之中都有耳聞。
最要命的一條,就是高家家主高大老爺放任族人在老家侵占良田多達十多萬頃,以及違規給高貴妃高大老爺等人裡立生祠等事兒被扒了出來。
如今各種證據一一送至京城,到處都是聲讨高家的聲音。
一部分是為了讨好如今的東宮,另一部分則是為了拼一個往上爬的機會。
朝堂上的位子就那麼多,一個蘿蔔一個坑,隻有将别的蘿蔔拔起來了,才能有空地把自己給埋進去。
陳留既然跟高盈成了親,那就是鐵闆釘釘的三皇子的人,更是高家的派系。
眼下這個情勢,他的日子勢必不會好過。
蕭钰看着她臉上的情緒轉動,沒有等她開口相問,便直接告知道:「有人參奏他在國子監私收賄賂,買賣國子監的讀書的名額。
」
聽到這話謝頌華第一時間便反駁道:「不可能!
他不是那種人!
」
見蕭钰看着自己,她認真道:「雖然我不能說十分了解他,可是他的為人我多少還是清楚的,且不說從前日子艱難的時候,他都從未折過自己的志氣,如今既然已經成了高家的女婿,不說别的,高盈嫁過去的時候,三皇子可還在呢!
就說她帶去的嫁妝,也不會是個小數目,為了這麼點兒錢财毀了氣節,看不起誰呢?
!
」
最後這句話也不知道怎麼就将蕭钰給逗笑了,難得的露出個笑容來,「自然是有人故意陷害,隻是如今牆倒衆人推,就算是這麼點兒小事兒,也沒有人肯拉他一把,如今人還在大理寺關着呢!
」
聽到說他已經被關起來了,謝頌華還是十分震驚,「什麼?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
蕭钰看着她明顯有些着急的樣子,心裡莫名的有些不大舒服,隻是面上沒作反應。
「已經好幾天了,這幾日高盈正在四處走動,但越是如此,反倒叫人越不敢上前。
」
謝頌華連忙道:「我去問問我二哥哥。
」
說完就察覺到旁邊的人面色古怪,她蹙眉不解,「怎麼了?
」
「你……就隻想到你二哥哥?
」
這話問得稍微有些稀奇,謝頌華卻是如實以告,「我當然知道找我父親更快,但是眼下我還不知道我父親對東宮的态度如何,從我二哥哥那裡比較好入手。
」
說完她便發現,蕭钰的臉色似乎又還更難看了一些。
「王爺?
」
明明知道這句話不該說,可是蕭钰卻來不及驚訝自己怎麼就說了出來,「你怎麼沒有想過要問我有沒有什麼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