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叫祖孫二人都變了臉色。
而謝頌華的反應,便是回答了他方才的那句話。
老夫人難以置信地看着她,語氣多少都有些氣急敗壞,“你……你竟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
”
謝頌華沒有回答她,但一旁謝雲蒼的反應相對來說,就平緩了許多,“是何時做的決定?
”
謝頌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輕輕撩起裙擺,跪了下去,“父親,女兒資質淺陋,見識淺薄,又毫無做大事的擔當與胸襟,那日皇後娘娘召集女兒入宮,一路走過去,隻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女兒自認比不上京城一衆高門貴族悉心教養出來的貴女,隻記得少時隔壁先生教過的一句極粗淺的道理,‘人貴有自知之明’,若女兒違背了父親及家族的期望,女兒隻能說,很抱歉,女兒做不到。
”
嘴裡說着最誠懇的話,背脊挺得比誰都直,這當真是認錯的态度?
老夫人簡直被她這個樣子弄的沒有脾氣了。
謝頌華卻又忽然道:“有一件事情,因為茲事體大,女兒一直沒說,那日女兒碰上大榮的細作,不過是個巧合,那輛馬車,也并非是太子的車架。
”
“什麼?
!
”老夫人這一下是真的被震驚了,“你說什麼?
你怎麼知道?
”
“具體的内情我不知道,”謝頌華老老實實地搖頭,“但是,送我上馬車的是皇後娘娘跟前的大宮女,太子是皇後的兒子,别人或許還有可能弄錯,坤甯宮的人,還會弄錯嗎?
”
為了避免将自己和韓翦的恩怨牽扯進來,謝頌華并沒有說後面的經過。
但隻要說這些,謝家這兩位當家人,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若謝頌華的失蹤不是因為誤坐了馬車,那就說明,是早有人盯着她,而盯着她能為了什麼?
除了東宮的側妃之位,還有什麼?
且這件事情後來的發展,也着實有些耐人尋味,那幾個大榮奸細進了錦衣衛之後,便悄無聲息,到如今也沒有任何動靜出來。
倒是大理寺和刑部都因這幾個人的去向,很是鬧了一陣,刑部是三皇子的人,大理寺是太子的人。
可結果,聖上根本沒有理會,現如今結果如何,沒有任何人知道。
老夫人也說不出話來,她甚至感覺到一股深深的寒意,從心底裡散出來,讓她忍不住緊了緊身上的襖子,然後将目光投向了謝雲蒼。
這位年輕的内閣閣老此時臉上也帶了幾分頹然,“其實今日過來,我也是為了此事來找母親的。
”
他說着伸出一根手指朝謝頌華點了點,“你起來吧!
且坐着說話。
”
他似乎是思索了一下該怎麼開口,然後才道:“洪文那裡來的消息,聖上有意在花朝節前後,采選一些世家女子入宮。
”
老夫人今晚上已經受了過多的驚吓了,這一次卻是吓得直接站了起來,“什麼!
你的意思是……”
謝雲蒼輕輕地歎了口氣,“元後過世之後,請立皇後的折子朝中半數臣子都上了,各房争奪不休,可誰也沒有想到,最終竟然是趙家勝出,有人說是因為皇長子是趙氏所出,但母親你可還記得?
”
老夫人面色有些發白,“自然記得,當初國師雲遊回來,說趙氏有興勝之相。
”
謝頌華也聽懂了,說來說去,就一句話,眼下這位皇帝是迷信的大怨種。
“去年一整年,聖上從未上朝一日,便是内閣求見,也不過寥寥幾次,我也偷偷觀察過聖上的面色,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着實有些不壽之相。
”謝雲蒼接着道,“但國師出關之後,我被召見的次數,竟比之前一年還多,再觀聖上的面相,竟似年輕了好幾歲,也無半點病态。
”
謝雲蒼的目光終于落到了謝頌華的臉上,這一次卻帶了淡淡的笑意,“這一次你在高家宴會上說的那些話,雖然于你本身不利,但眼下看來,反倒是好事了。
”
有宮宴那張吓人的臉在前,加上災星的名頭在後,怕是裕豐帝心裡就已經開始打突了。
因為謝雲蒼帶來的這個消息,謝頌華終于從壽安堂裡全身而退,壓在心上的石頭也沒了。
至少現在,謝家是不會動把她嫁出去的念頭了。
見她整天樂呵呵的樣子,謝思華似乎有些不爽,趁着沒有人看見,忍不住在她耳邊咬牙切齒,“你知不知道現在那些貴女圈裡許多人在議論你,說你身帶不祥!
”
謝頌華故意裝着詫異的樣子,“是嗎?
”
在得到謝思華一個白眼之後,她隻好歎氣道:“怎麼這麼不夠意思。
”
“你……”謝思華沒脾氣了,她自己說出去的,還好意思說别人不夠意思。
隻怪當時她走開了,沒能攔住她這張快嘴,果然是鄉下來的,嘴上竟沒個把門的。
因而心裡又想起謝淑華在高家做的好事,就更氣悶了,這兩個堂姐,真是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謝頌華卻在心裡發笑,這事兒能流傳得這麼快,大概率是謝雲蒼推波助瀾了,相對于卷入宮廷紛争中,謝頌華的一點兒污名算不得什麼。
不過謝頌華倒是從謝思華的神色中看出了一點兒可愛,她當然記得在高家宴會上,當時被人故意為難要表演才藝時,這位堂妹的對自己的維護。
雖然謝思華平時表現得倨傲又嬌蠻,甚至有的時候會讓人覺得蠻不講理,但不得不說,她在外頭這種護短的行為還是很讓人拉好感。
不知道是不是謝頌華臉上的笑意讓謝思華覺得莫名其妙,她狠狠地瞪了謝頌華一眼,“傻子!
”
那頭的謝淑華大約是聽到這句話,便朝這邊看了一眼,眼睛裡帶着幾分得意地掃過謝頌華。
對此,謝頌華毫無反應。
從高家回來之後,她更像一隻孔雀了,看着其他姐妹的時候,下巴都舍不得放下來。
而謝頌華卻知道,她此時的得意,正好證明了謝家已經放棄了她。
在老夫人的屋子裡的那一番對話,母子兩個甚至連齊氏都未曾告知。
這幾日,也有其他貴女家的聚會,謝頌華隻去了薛家,其他便都推了。
謝淑華倒是日日都出去,每日裡回來,都是紅光滿面的。
因而當衆人說起今晚上的元宵燈會時,謝淑華便笑着說高盈邀請了她一道逛燈市,不能與姐妹們一起了。
元宵燈會是這個時代的世家女子少有的能出門去湊的熱鬧,謝家的一衆姐妹們都十分興奮,提起這個難免叽叽喳喳起來。
“今年的燈會,不但聖上和娘娘會在城樓上與民同樂,宸王殿下也會出來呢!
”
謝淑華狀似無意地跟大家提起,但對于自己這一份提前知道的消息,臉上卻又不免帶出兩分得色。
謝思華連忙問道:“宸王殿下?
宸王殿下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