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江父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嗫嚅着嘴唇,始終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半日,才吞吞吐吐地說出一句,「不用了吧!
」
但實際上他也不知道妻子是什麼想法,當初窈娘剛剛被帶走的時候,妻子也曾念叨過自己這個親生的女兒,也曾說過連見都沒有見過一面。
或許,在妻子心裡其實也想看看女兒如今的樣子?
江父不知道,下意識地也覺得自己似乎不該替妻子做決定。
江淑華連忙道:「我就隻是想要看看你們,你們放心,若是你們并不喜歡我,或者不想見到我,我……我以後不來就是了。
」
她說着,臉上露出了幾分黯然的神色,這個表情落在江父的眼睛裡,讓他又忍不住有些心軟。
到底是親生的,江父想,這個表情和年輕時候的妻子倒是有幾分相似。
因而他終于還是點了點頭,「那你跟我來吧!
」
江淑華喜出望外,連忙跟上了江父的腳步。
隻是看他竟是要徒步走回去的意思,不由愣住了,據她所知,他們夫妻倆住的地方離這裡尚且有好長一段距離。
這……
她看一眼,自己馬車的方向,連忙道:「爹,你上我的馬車吧!
咱們一起趕車過去。
」
江父停下腳步轉頭看了她一眼,「就這麼兩步路算了,而且我也不耐煩坐那個東西,你若是不習慣,你就自己坐馬車跟在後面來吧!
」
「怎麼會!
」江淑華的嘴角抽了抽,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腳上的緞面軟底鞋,還是咬牙跟了上去。
長到這麼大,她還是頭一回,這麼狼狽地走這麼長一段路。
偏生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這一對夫妻的好感,她萬萬不能讓他們看輕了!
心裡這麼想着,她越發咬着牙堅持了下來。
這一走,就是小半個時辰過去了。
果然還在原來的地方,還是那個小宅子。
江淑華看了一眼這安靜的巷弄,不由暗自揣度,謝頌華将這一對夫妻安置在這裡,恐怕也是存了不想被人發現的心思吧!
她好歹也是宸王妃,若是叫人看到她養父母這麼一副德行,恐怕也會有不少人在暗中嘲諷。
江父走到門口,忽然停下腳步,轉頭對江淑華道:「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進去說一聲。
」
說完就自己進去了,然後反手關上了門。
江淑華帶着西竹兩個人錯愕地被晾在了門口。
「這……」她終于忍不住發了脾氣,「這就是你說的我的父母?
就這樣把我晾在這裡?
我就算是去什麼王公貴族家,也斷然不敢有人這樣對我吧?
」
西竹臉上有些尴尬,複又勸慰道:「主子且耐心些,他們畢竟是鄉下來的,哪裡懂那麼多的規矩?
所幸這條巷子也沒有什麼人,咱們就是在這裡略等等,也不會有人注意。
」
這話倒是寬慰了她一些,隻是心裡仍舊不忿,惱怒道:「我看這個謝頌華就是故意的,将這麼一對夫妻弄過來,說不定就是想等某一日好讓我難看!
」
西竹越發陪着笑臉,「主子不要多心,眼下安生等着就是了。
」
進了門的江父确實有些忐忑,不知道這事兒該怎麼跟妻子說。
他搓着手,猶豫了好一會兒,這才往隔壁院子裡去了。
江母一見着他便不悅道:「你這是又聽評書去了吧?
都跟你說了我急用,還這樣磨磨唧唧的,白糖呢?
」
說完轉過身才發現丈夫的包袱不見了,頓時怒從心起,「你這個老頭兒是怎麼回事?
怎麼出去一趟,連個包袱都不見了?
我不是讓你帶白糖回來的嗎?
」
這一進屋就是如此劈頭蓋臉的一頓罵,江父心裡有些委屈。
隻是想到外頭的那個女子,終于又将心裡的怒氣給吞了回去,「窈娘她娘,你先别着急,那一位來了。
」
「嗯?
」江母停下手裡的東子,沒有聽懂似的看向丈夫,「王爺?
不對,你不會這樣稱呼王爺,該不會是那邊的那個謝老爺來了吧!
」
謝老爺來過一次,江母是知道的,當時夫妻倆就緊張得不成樣子,生怕給女兒鬧出了什麼事兒來。
好在後面就再也沒有見過那位首輔大人的身影。
難道這個時候忽然又來了,不會要他們搬走吧?
江父擺了擺手,連忙道:「不是!
是那一位,那位謝姑娘。
」
江母終于聽明白了,臉上的表情瞬間複雜起來了,一面往屋子裡走,一面在圍裙上擦手,嘴裡卻念念叨叨,「窈娘不是說她入了宮,成了太子跟前的人了麼?
她跑來做什麼?
」
江父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說是想要來看看我們。
」
江母已經走到了卧房裡,下意識地就要去衣櫃裡拿出自己見客的衣裳。
聽到這句話手裡的動作卻頓住了,轉身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看我們?
他們家的人都來過,就算當時沒有說明白我們的身份,但是後面那位謝老爺不也來了麼?
有心打聽便該早就知道我們來了,為何這麼長的時間從來沒有見過她來看我們一眼,現在卻忽然說想來看看我們?
這實在好沒道理。
」
江父見她又不換衣服了,連忙道:「你這是……不打算去見她了?
」
江母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自己坐在那椅子上,像是在思索着什麼。
出了好一會兒神才道:「我也不知道,偏生窈娘又不在。
」
雖然妻子嘴裡是這麼說,但是夫妻倆生活了這麼長時間,互相之間最為了解,單看妻子的表情,江父心裡就清楚,江母實際上還是想要見一面的。
都說母親跟孩子之間的感情最為親密,畢竟是曾經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又怎麼可能一點兒都不想念。
「既然想見,那就見一面算了,也沒有什麼。
」
江父如是建議道。
江母卻輕輕搖了搖頭,「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雖然窈娘從來不和我們說她在那邊在王府裡的事兒,我知道她實際上是怕我們擔心,畢竟咱們兩個聽了也沒有任何作用。
可是,她一個鄉下來的小姑娘,能有如今的成就,想來也不容易,想想那日看到的他們家的那些人,看上去攏共就沒有兩個好相處的。
這樣的環境裡長大的孩子,又怎麼可能簡單,這會兒忽然跑來看我,我總覺得是有什麼目的。
」
江父這一下子就不知道怎麼回妻子的話了,幹脆在另一把椅子上跟着坐了下來。
「你這個男人怎麼也一聲不吭?
」
江父無可奈何道:「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而且我又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就……隻能聽你的了。
」
江母聽到他這話,頗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恨不能上前去狠狠拍他兩下。
然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不就是見一面麼?
有什麼不敢見的!
去,把那邊的宅子裡收拾出來,我們就在那邊見她。
」
「啊?
為什麼啊?
」
江父不明白,可江母的話對他而言,就是必須要聽的聖旨,所以帶着疑問,他也老老實實地拿了家夥事兒去收拾隔壁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