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頌華又四處看了看,沒有看到那些山匪的蹤影,想來是怕這些人觸犯了天顔,所以隻讓他們送上供詞而已。
至于審問,自然該在刑部大牢或者大理寺大牢裡審訊。
眼下裕豐帝手裡便是三位主審官的初步認定書。
裕豐帝的眉頭越皺越緊,衆人的心便也跟着揪了起來。
良久,隻見裕豐帝直接将那三張紙往地上一抛,「讓你們審案,你們就交了這麼些東西給朕?
所以你們這是将這些人的證詞歸總了一下,然後讓朕來判别麼?
」
三位主審官吓得立刻跪倒在地。
左都禦史道:「啟禀聖上,此事……此事實在……實在不知如何判别,從四王爺等人的證詞上看來,王爺這段時間一直在忙着登州衛和大盤鎮的事情,根本沒有什麼時間與山匪接觸……」
「禦史大人這話可不對!
宸王是何等人也?
當初百裡戰場上,孤身深入敵軍,奪取敵軍将帥項上人頭,而敵軍毫無察覺。
有這樣的本事,就算四王爺等人日日與他在一處,他私底下與雞棕山山匪的來往,想要瞞過這些行蹤,又有什麼難的?
」說話的是一個給事中,年紀尚淺,滿臉憤然,「且眼下雞棕山的山匪那邊,人證物證俱在,難道這還不能認定蕭钰與山匪勾結麼?
!
」
謝溫華立刻道:「那麼請問王爺與山匪勾結的目的是什麼呢?
那山匪确實人數衆多,可再多也不過一二千人,就這個人數,不說登州衛了,就是山東省衙能調動的兵力也不止這個數。
王爺難道要靠着這麼些人,來對抗大啟意圖不軌麼?
這位大人是坐在朝堂上做文書工作的,張口就來,可王爺是領過兵打過仗的,難道不知道以卵擊石是什麼意思?
」
那名給事中臉上頓時難看起來,冷聲道:「這究竟是什麼原因,自然也就隻有問蕭钰才能知道了。
眼下證據擺在這裡,他自己是從雞棕山被抓來的,身上還有岐山國的信物,雞棕山上也搜到了他與岐山國往來的證據,難道這還不能定罪麼?
」
他這麼一說,便又有幾個人站出來贊同。
謝頌華想起來了,如今内宮設立了内書堂,這些從翰林院出來的好些儒士都與内書堂的小太監有些關系。
她不由張目朝站在裕豐帝後面的韓翦看過去。
與每一次見到他時,他那般張揚的态度不同,此時的韓翦就那般隐藏在後面的角落裡,絲毫不引人注意。
隻是當謝頌華看過去的時候,他竟也正好朝她看了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隔了太遠産生了一些錯覺,謝頌華似乎看到他笑了一下。
實際上,現在的證據對蕭钰非常不利。
如他們所說,證據都擺在了眼前,哪怕有不合理的地方,哪怕裕豐帝不相信,也沒有辦法三言兩語就壓下去。
開口的大部分都是才入朝的新進進士,也要少部分六部的中層官員,還有一個便是國子監的監正,他身為國子監的話事人,代表着的是讀書人的态度。
讀書人麼!
自然要剛正不阿。
裕豐帝似乎被吵得頭疼,目光便落向了那邊的張首輔,「内閣倒是很安靜,這件事情,你們怎麼看?
」
怎麼看?
那個人可是宸王!
如底下那群人所說,眼下人證物證都有,裕豐帝這會兒的态度卻很明顯,分明是不相信蕭钰會做這樣的事情。
他們似乎說什麼都不大對的樣子。
張首輔沉吟了一會兒,才出列道:「回陛下,王爺這麼多年,為我大啟的安定立下了汗馬功勞,這樣的事情,着實令人不解。
眼下的證據又對王爺不利,依臣看來,不若請王
爺陳詞,若王爺乃是清白的,這些證據必然另有說法。
」
這話聽上去多少有些推脫的意思,并沒有直接表态。
裕豐帝卻有些犯難的樣子,「你也說了,宸王一向忠心耿耿,對我大啟又立下諸多功勞,你們這看犯人似的将他押來京城,朕已經十分難面對他了,這會兒竟還要當堂審問不成?
」
聽到這話,站在底下的人多少有些震驚,聽裕豐帝的意思,甚至連審都不願意審蕭钰?
那他們這些人忙忙碌碌地審案是為了什麼?
難不成真正的方向……是要想辦法替蕭钰洗脫嫌疑?
太子和三皇子的人立刻聞風而動,出列陳言,表示蕭钰一定是被人構陷,又舉出大盤鎮百姓的供詞,以及登州衛士兵們的供詞。
韓翦的人混在裡頭一一駁斥,但架不住兩方認定了摸清了裕豐帝的意思,也絲毫不讓。
都是讀了滿肚子書爬上來的,這會兒打起嘴仗來,倒是絲毫不比那些将士在外頭打仗差。
大殿上頓時亂作一團。
華陽夫人就在這個時候進來了。
在場的除了謝頌華作為證人,其他的都是男子,就連謝頌華身上穿的都還是男裝,連日趕路更是一身灰撲撲的樣子。
因而華陽夫人一進來,便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所有人都齊齊讓開了一條路,讓她走了進來。
「姨母,您怎麼來了?
」
華陽夫人依禮給裕豐帝行禮,然後才開口道:「這件事情鬧得這麼大,陛下難道還沒有下定決心如何處置嗎?
」
「宸王是什麼樣的人,朕還不清楚麼?
眼下……」
「陛下這話錯了!
」華陽夫人竟直接打斷了裕豐帝的話。
而裕豐帝對此也沒有任何惱意,可見這位華陽夫人在裕豐帝跟前的地位。
「宸王是什麼樣的人,陛下清楚,老身也清楚,這滿朝的文武大臣更是眼睛雪亮,可陛下,眼下這件事情,不是咱們的家事,甚至也不算是朝堂内部的事情。
這後頭牽扯到千千萬萬的百姓,牽扯到我大啟的江山社稷,這樣的事情,陛下若不秉公處置,如何服衆?
百姓們可不确定宸王是否當真那般忠貞無二,百姓們隻會認為陛下徇私。
宸王若果真沒有錯處,真金不怕火煉,難道還畏懼區區審訊麼?
這也是給他一個洗刷冤屈的機會,陛下可不要因為一時心軟,失了民心啊!
」
她這一番話出來,立刻得到了宗人令等一幹皇族的認同。
裕豐帝面對華陽夫人,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輕聲道:「這件事情……若是真的對宸王審訊,恐怕……」
就在此時,有小太監匆匆而入,隻見他手裡捧着一卷東西,隐約可見那卷軸裡頭透出鏽紅色,進來之後跪倒在地,那一雙手卻在不住地發抖,「禀告陛下,皇宮門口忽然來了一大批百姓,說是要上萬民書,請陛下嚴懲通敵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