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夫人知道她這是心動了,心下不由緊張起來,臉上卻露出幾分小心翼翼的神色,又伸出了兩根手指,“二百兩,或許還能更多一些。
”
婆子便上上下下地将蔡夫人打量了幾眼,神色有些複雜,“看來你從前的主子對你也算不錯啊!
你一個人,竟然能存下二百兩的身家!
”
這話蔡夫人不好接,隻好讪笑着,這二百兩銀子,婆子幫她投出去,單她就能拿二兩銀子的辛苦費,這對于任何一個仆婦來說,都不是什麼小數目。
所以她堅信婆子不會拒絕。
果然,那婆子隻是酸了一會兒之後便冷聲道:“你可莫要吹牛,若你真能拿得出來,我便替你報上去,好歹咱們也有交情在,我是誠心想幫你。
”
蔡夫人連連點頭,“姐姐你肯這樣拉扯我,難道我還會坑你不成?
隻不過我方才也說了,現在就是有個問題,我這……錢都在外頭,出不去,豈不也是白搭?
”
那婆子便嗤笑道:“我說你這個人啊!
說你是個體面人吧!
說話做事又畏手畏腳的,你從前到底是誰府上做事的?
怎麼這麼點兒規矩也不懂?
”
說完又語重心長像是教導小輩似的,“這龍有龍道,鼠有鼠道,咱們做奴才的難道就不是人麼?
但凡都是人,自然也有自己的交情人脈,這府裡上上下下這麼多的事兒,難道主子們都能管得過來?
隻要咱們齊心協力,将府裡的事兒都應付過去,大面兒上不出事兒也就是了。
就比如這出入府門的事兒,雖然上頭有規定,但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眼下你既然有重要的事情要出去,上頭打個招呼也就出去了,都不必驚動大管家,這個道理難道你也不知道?
”
竟真的借着這個機會得了出門的法子,蔡夫人一時心裡激動異常。
可又不得不死死地忍着,連連點頭道:“姐姐說的在理,隻是此前我心裡總想着這到底是王府,不比别的地方,可能比之宮裡頭也差不離了,所以就沒往那上頭想過。
”
“嗐!
你這就迂了,那不管是王府還是宮裡,底下做事的都是人,這人總有七情六欲,總有自己的想法吧!
那一闆一眼的,那還能叫人麼?
”
婆子頗有一種比蔡夫人見多識廣的優越感,此時說起話來也一套一套的,蔡夫人自然隻在一旁點頭應聲,沒有半點兒否定。
心裡卻越發看不上謝頌華了。
也不知道那京城謝閣老的府上是不是也是如此,這底下人看管竟如此不嚴密。
如府上這般底下的小婆子都敢将規矩視若無物……
想到這裡,她不由想到此前聽丈夫偶然說起過,這大同城裡有許多各房的眼線。
王府的守衛如此不嚴密……
她心裡越想越深,一時間不由就想得有些左了,身上也漸漸發冷起來。
一旁的婆子叫了她好幾句,她才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道:“啊?
姐姐方才說什麼?
”
“你想什麼呢!
這般入神?
我是問你什麼時候出去能拿到錢?
我來替你聯絡一下,讓守門的管事給個方便。
”
說着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但很快就藏住了,“不過這事兒說到底也是違背府裡的規矩的,那些人都擔着風險,也沒有白叫别人提心吊膽的道理,少不得要給兩個錢請大家吃茶喝酒,這你可同意?
”
像是生怕她不高興似的,便又正色道:“這也是一直以來的規矩,我告訴你,你可莫要舍不得這兩個錢,這回你做得好看些,大家認你這個人,往後行事也就方便了。
”
蔡夫人心裡撇嘴,但對于這話卻是認同的,她點頭笑着道:“這還用姐姐說,我也不是那什麼都不懂的,你隻管幫我聯絡去,我預備明兒下午就出府,姐姐替我問問可方便不方便,至于大家的辛苦費,你放心,絕不會少了一分,也不會叫人覺得姐姐你不懂事兒,給介紹這麼個不靠譜的過去。
”
這話就說得上道了,婆子這才高興起來。
商量間,兩個人已經到了小院兒前,那婆子便揮手道:“你且忙活你的去,有什麼盤算的也先盤算好,我這頭就替你跑腿去。
”
蔡夫人笑着點頭,回了屋子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原來要出這裡竟然這麼容易,早知道就不該跟那婆子甩臉色。
不過或許這也是好處。
這麼長時間她一直規規矩矩的,謝家那鄉巴佬如今才能這麼信任她,認為她做不出什麼事兒來。
不然若是從前她就積極與這些仆婦走得近,保不齊謝頌華就會起疑。
蔡夫人張開一直緊緊握拳的手掌,才發現自己的手心裡都是汗,竟緊張至此。
她忍不住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若明日真的能順利出府,她要不要就此混入人群離開這個鬼地方?
心髒劇烈的跳動着,但是沒多久,蔡夫人便冷靜了下來。
不成!
大同就這麼大,如今四周城門都戒嚴了,自己溜出去,少不得會被發現。
且眼下她着實身無分文,出去反倒是死路一條,也不可能一路走到京城去。
那便隻有去蔡府。
去了蔡府那便不得不面對自家丈夫,丈夫那個榆木腦袋,恐怕當天晚上就能将自己重新送回來,如此被謝頌華知道了,豈不是更糟糕。
那就隻能讓家裡的兒媳婦悄悄地不告訴丈夫了。
可這也難,謝頌華如今雖然不怎麼管她,但不代表她就将自己徹底地給忘記了,若是婆子發現她沒有回來,少不得也要報上去。
别人不了解自己,丈夫是最知道她的,也要不了多久就該知道自己藏在府裡了。
别處的宅院偏生又被她在最開始的時候就賣掉了。
客棧什麼的也不安全。
思索來思索去,蔡夫人才發現,她竟然不能離開這個王府。
就算這個時候出去了,也少不得還是要回來。
她沉默地坐在桌子前,思索了半晌之後,将牙一咬,“回就回!
”
這個謝頌華将自己害到這個程度,她如何也得報個仇,要不了她的性命也得壞了她的名聲。
更何況,也不算是她來壞謝頌華的名聲,誰讓謝頌華本身就立身不正?
這一次所謂的賺錢的法子不就是最好的機會?
蔡夫人打定了主意,雖然心裡諸多不爽,可到底沒有再躊躇了。
果然第二日,她便又看到了謝頌華的馬車出去了,同昨日一樣。
看來這女人的胃口倒是不小,也不知道到底想買多少田地,恐怕從京城調了不少銀子回來。
婆子同時也找到了她,“好了好了,已經替你說通了,午時初刻,你從西邊的角門出去,有人替你留好了門,不過先說好,兩個時辰内你得回來,時間長了,我也瞞不住,萬一問起來,大家一起倒黴的!
”
蔡夫人輕輕點頭,眼神中露出幾分狠厲,卻随即又笑着道:“姐姐你放心,我自然是要回來的,還指着靠府裡發點兒财呢!
這樣的機會我如何肯放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