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見着他臉上的神色,心裡便是一個「咯噔」,「外頭的謠言茂才你也聽到了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忽然傳出疫病的事情來了?
而且,如何還跟我們三丫頭扯上了關系?
」
謝長清腳步匆忙地走了進來,一直以來心寬體胖的他,這會兒臉上也現了兩分焦急,但是一見着這滿堂的女眷,便又生生将臉上的神色給掩了下去。
「二弟這會兒還沒有去上衙?
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要問問你的意見,這會兒可有空?
」
謝雲蒼看了兄長一眼,臉上的神色也和緩了一些,扯了兩分笑意出來,「就是怕母親擔心,特意過來一趟,今兒早上來的消息,不用驚慌,不算是很大的事。
雖然報的有些遲,有零星幾個患了病的人到了城裡,但是東廠動作迅速,并沒有造成疫病的外傳。
」
聽到這話,屋子裡的女眷們,才都放松下來。
這疫病可不是鬧着玩兒的,曆朝曆代,總要來幾次,若真爆發,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這病可不管你的身份地位,也不管是有錢沒錢的,得了就是得了。
到時候滿城的大夫都忙着救人,哪怕是有權有勢,也沒法叫人家留在家裡隻照顧你們一家,那可是要叫人戳脊梁骨的。
老夫人年紀大了,眼看着如今家裡越來越好,更是緊張這個,因而還是忍不住道:「雖是這麼說,但是大家都還是要小心些,自今日起,沒什麼重要的事兒,輕易就不要往外跑了。
還要你們幾個上衙的,也格外要注意一點兒,問問三丫頭有沒有什麼預防的藥,煎來大家都喝一些。
對了,還有家裡進來出去的人,都要吩咐下去,一定不能大意了。
」
大家都連聲答應,安氏連忙道:「那外頭說三丫頭看好了那些患疫病的人又是怎麼回事?
」
老夫人回過神來,才想起這茬,「真是什麼謠言都能傳得出來了,我們三丫頭是高門貴小姐,何曾出去跟這些人打過交道,哪裡來的醫好了疫病?
」
這麼一說,安氏卻不敢說話了。
謝思華嘴快,「剛剛不是說,在東廠裡醫好的麼?
三姐姐之前不就是被韓公公帶走的?
」
她說完之後,老夫人才放松的神色立刻又緊張起來。
謝頌華臉上滿是無奈,當即便站了出來,朝幾位長輩行了禮之後才道:「其實,這也算不得謠言。
」
「什麼?
」
此言一出,除了謝雲蒼,滿座皆驚。
謝頌華眉頭輕蹙,「韓公公那時候将我帶走,原本就是給華陽夫人看病的,而後來,眼見着華陽夫人的身子日益好轉,大約是覺得我的醫術尚可一看,便将我帶去了東廠。
」
她轉臉看了一眼謝雲蒼的反應,這才接着道:「我早就聽說過東廠是個可怕的地方,韓公公又是個讓人捉摸不定的性子,我也不敢多問,便盡心盡力地将替那些人醫治,這事兒等華陽夫人進宮,也就沒有後續了,不知道怎麼今日忽然又給傳了出來。
」
「那……」老夫人一時愣住了,好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那些人真的是……」
謝雲蒼蹙眉打斷了她的話,「母親,這件事情,容後兒子再與您禀告,三丫頭先跟我來一趟。
」
謝頌華也隻好急匆匆地行了一禮,跟了過去,留下一屋子的人驚疑不定。
可到了外書房,謝雲蒼卻不知道從何說起,隻是一雙眼睛盯着她。
謝頌華手足無措地看着他,「父親,我……我現在……會怎麼樣?
」
良久,還是謝雲蒼先将視線轉開了,然後歎了口氣,「消息來得這麼快,也不知道是什麼人的手筆,我們這邊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
「事情忽然鬧出來,是你之前的部署沒有起作用?
」
謝長清這會兒哪裡還有平日裡的閑散模樣,眉頭都已經皺了「川」字。
謝雲蒼輕輕搖了搖頭,無奈地歎了口氣,「晚了,登州的事情不似我之前料想的那麼簡單,這事從頭到尾都在别人的操控之中,等我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完全來不及了。
登州知府的信本該在明天過來,我料想事情鬧出來,也該在明後天,咱們這邊還能轉圜一二可誰知,昨晚有消息漏液從登州而來,走得八百裡加急,而且急遞進了宮門,不光是我,整個内閣都沒有收到任何消息,不然……」
他看了一眼謝頌華,「無論如何也該有時間給丫頭準備的。
」
謝頌華垂眸思索了一會兒,往前走了一步,「伯父,父親,謠言既然來得這麼快,看來背後的推手來頭不小,我一個小女子,如何值得這般用心對待。
想必對方真正的目标是父親,或者王爺。
但不管是哪一個,事情終究是從女兒身上起的,眼下看來,登州之行,女兒非去不可。
」
說到這裡,她十分鄭重地給謝雲蒼行了一禮,「女兒隻是個閨閣女子,坐在方寸之地裡,看不到外頭的情形,可是父親,眼下我落到這樣的境地裡,若還這般懵裡懵懂地過去,怕是真要壞事。
」
她的意思很明顯,謝雲蒼不會聽不出來。
謝長清連忙道:「孩子說得有道理,都這個時候了,你不信任孩子也得信任,且依我看,三丫頭雖然年輕,也沒好生學過什麼東西,可并不是個愚笨的,有些東西也确實該給孩子好好講講了。
」
謝雲蒼也輕輕地點了點頭,「好!
」
這邊謝雲蒼在忙着給謝頌華講登州的事情,那邊宮裡頭卻已經鬧翻了天。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謝茂才竟然還敢瞞着!
」
裕豐帝氣紅了臉,一把将桌上的奏折全部掃落在地,「把他給我帶過來!
」
張首輔一把年紀了,這會兒也連忙跪地告罪,「陛下切勿動怒,保重龍體要緊!
」
「你們内閣真是好大的膽子!
竟然敢這般欺上瞞下!
」
張首輔聞言連聲道不敢,這件事情的一手消息雖然一直掌握在謝雲蒼的手裡,可張首輔并非不知情。
他是太子的人,這一次的事情,泥足深陷的并非隻有謝雲蒼,還有趙家的趙青山。
這麼說來,聖上責怪内閣,似乎也并沒有錯怪什麼。
「陛下容秉,這疫病的消息,内閣也是最近才知道,且得知消息的時候,也才知道東廠已經介入,臣等以為,東廠已經連同太醫院,了解了此病症的底細,因而才沒有重視。
」Z.br>
他戰戰兢兢地跪着,語氣不由帶了兩分推脫的味道。
裕豐帝便冷笑了一聲,「東廠?
這麼說是朕的人誤了事了?
」
這話說得張首輔冷汗直流,他這緊張之際,怎麼忘了這個,司禮監是宮裡人,那韓翦代表的本來就是裕豐帝。
将責任推到韓翦的頭上,不就是退給了裕豐帝麼?
他連忙又再四行禮,疊聲道不敢。
裕豐帝頗有些氣急敗壞,「一個個的都來糊弄朕?
好!
今日就讓朕看看,朕這朝堂上,站得都是什麼魑魅魍魉!
宣!
把内閣學士都給朕宣進來。
」
說完又補充道:「還有六部的那些人,都察院、東宮……」
一個個小太監忙不疊地往外跑,各處傳信去了。
裕豐帝又緊接着道:「把那幾個皇子也叫過來,還有那個韓翦!
」
說到後面,裕豐帝又忍不住砸了案上的筆海。
張首輔不由擡袖擦了擦額頭上的虛
汗,總比他一個人在這裡承受君王之怒來的好。
随着裕豐帝的聲音落下,大殿慢慢地變得安靜下來,站在兩旁的宮人一動不敢動,張首輔又悄悄地弓身趴了下去。
「将宸王也叫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