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這個地方的人不多,甚至可以說,就隻有一個。
太子穿得也不是他平日裡穿着的太子的服飾,而是一身深青色的撒曳,沒有人知道他為何要這樣穿。
隻是穿着這身衣服的太子,對于某些人來說,就是噩夢。
比如此時被困在此處的趙月蟬。
這偏院的地底下就是一間暗室,沒有任何窗戶,也沒有任何光線,就是那個洞口,也傳不進一點兒光線進來。
但是當太子的手在台階旁邊的牆壁上一按,暗室四面牆壁上覆蓋着的一層薄布就自動地往兩邊撤開了,露出裡面一顆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出來。
看着十分奢華,但同時也十分詭異。
因為這樣強烈的光線之下,這個暗室幾乎纖毫畢現,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地上的一切,包括已經變成了黑色的粘稠的血液。
而此時暗室的另一端,一個“人”被挂在牆壁之上。
實際上那邊已經看不出是個人了。
四肢雖然被禁锢着,但是那四肢扭曲的形狀,正常人根本就沒有辦法做得出來。
太子從牆壁上拿下了一根布滿了倒刺的長鞭,閑庭信步般地走到了那人的面前,“死了?
”
極輕極淡的兩個字從他的嘴裡飄出來,與平日裡太子說話的語氣截然不同,像是從地獄裡某個惡鬼的嘴裡說出來的一樣。
對于被綁在牆上的人來說,這就是惡鬼。
鐵鍊的聲音響動,那“人”艱難地擡起頭,當她看到面前的太子時,已經沒有一塊好皮肉的臉瞬間抽動起來,眼睛裡露出驚恐的神色。
“不……”
可是随着她的掙紮,四肢傳來的劇痛讓她無法又忍不住哀嚎。
“殿下,殿下……”
那人的聲音極度嘶啞,在夜明珠的照射下,似乎能看得清她脖子上有幾道深深的傷疤。
太子目光淡淡地看着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抖動着手裡的長鞭,“如何?
今日覺得一切可都還好?
趙月蟬!
”
趙月蟬已經被關在這裡将近十天了,自從小年宴之後,她就被帶來了這裡,原本她還有些高興,畢竟不用去慎刑司,她以為這是太子對她的顧念,以為是這幾個月來兩個人之間的溫存并非全然是因為那個藥。
可是很快她就發現,相對于這裡來說,慎刑司可能原本是她可以去的天堂。
她從來沒有見過太子這樣的一面,甚至可以說,她就沒有想到過這世上還有這般惡魔似的人。
除了自小就在恐怖故事中出現的東廠和錦衣衛,她根本就想不到這個世上還有第三個同那兩個地方一樣可怕的所在。
如今她的眼睛已經不怎麼能看得見了,可她稍微擡起臉,便似乎還是能看得清那上面一排排的刑具。
那些讓她不寒而栗的東西。
而這些,她已經試過多遍了。
她聽到腳步聲一點點的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神經上,她聽到自己發出暗啞的聲音,“殿下……”
“閉嘴!
”太子的聲音忽然提高了些,趙月婵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然後便是扯動傷口傳來的劇烈的疼痛。
她已經不知道這種痛到底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幻覺。
陰影壓了下來,趙月蟬非常用力地擡起頭,隻看到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
那人擡起了手,然後他手裡鞭子靠近手柄的地方便抵在了她的下巴上。
鞭子上尖利的鋼刺紮進了她的皮肉裡,她竟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暢快,好像這微不足道的疼痛感,将她身上劇烈的疼痛都沖淡了似的。
“你還活着!
”太子的聲音從上頭落下來,帶着漠視一切的味道,可偏生裡頭又藏着濃濃的蔑視,“真是該死。
”
趙月蟬輕輕搖頭,蓬亂的頭發上滿是血污,她的身上還穿着小年宴時的那件衣服,茜素紅的宮裝,隻是此時這一身衣服上已經變得破破爛爛,隻是粗粗地挂在她的身上。
她聞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是一直待在這個環境裡的緣故,但是她能感覺得到,能感覺得到血污黏在身上,一層接着一層,慢慢地變幹,然後又添了新的上去。
“殿下,您饒了我吧!
”趙月蟬這句話幾乎是沒有過腦子就說出來的,她不知道自己的求饒有什麼用。
可她眼下隻想說點兒什麼,或者,說點兒什麼能讓眼前這個人心情好一些,他能放棄對自己的折磨。
但這隻是幻象罷了,太子看着她那張臉,像是在看一件什麼稀罕物似的,“原來,你的嘴唇,竟跟她挺相似,我一直沒覺得你們姐妹竟有相似之相。
”
到了這裡,趙月蟬如何不知道眼下這個人發瘋的真正原因。
她雖然難以相信,太子竟然會因為趙明溪這樣發瘋。
畢竟在她入東宮之後,并沒有發覺太子對趙明溪真有多深的感情。
可是如今事實證明着一切,最開始的幾天,他幾乎是一邊咒罵着她一邊磋磨她,而那些咒罵的話語,都與趙明溪有關。
因而聽到這句話之後,趙月蟬像是看到了救贖的曙光,“殿下,我是太子妃的妹妹啊!
姐姐一向都很疼我的,我做錯了事兒,我去給她磕頭道歉,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殿下看在姐姐的份上,饒了我這一回吧!
從此以後,我潛心修行為姐姐祈福,這輩子再不踏出大門一步,我為姐姐供奉一生,用來忏悔,殿下……”
“可是你怎麼配呢?
”太子低低地問出一句,然後在趙月蟬反應過來之前,手起鞭落,一鞭子抽在趙月蟬的臉上,然後好不在意地揚鞭,鞭子上的倒刺直接從她的臉上剜下了一塊皮肉來。
“啊……”趙月蟬忍不住失聲尖叫,可是她的嗓子早在進來的第一日就被弄啞了,所以隻看得到她張着嘴巴,間歇性地發出一兩聲短促的聲音,如暗夜裡的老鴉。
“你不配有任何一丁點的地方與她相似,既然這張臉上有,那就先毀掉。
”
太子冷冰冰地說着,然後一鞭又一鞭地抽在她的臉上。
到後面隻聽得到鎖鍊的響聲,證明着被鎖在牆上的人還活着,而太子則在一聲聲的鞭聲中暢快大笑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月蟬整張臉都已經徹底毀了,他才乏力似的停了下來。
鎖鍊聲還在繼續,趙月蟬快要失去意識,身體卻還在不停地抽搐着。
她完了!
殘存的理智在告訴她,可她好不甘心。
憑什麼!
憑什麼她就不可能和趙明溪一樣,她也是趙家的女兒,她也如此美貌!
明明太子不喜歡趙明溪,為何現在卻要為了她而如此報複在自己身上?
然後她就感覺到太子靠了過來,用壓抑着的有些令人可怖的聲音響起,“告訴孤,是誰?
是誰教了你這個法子?
是誰指使你做的這一切?
那藥連孤都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
明明他的樣子看上去很癫狂,可是趙明溪卻從他的眼睛裡感受到壓抑着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