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間謝淑華臉色慘淡,整個人看上去的都沒有什麼生氣,平日裡瑩瑩的一雙眼睛,也像是失了焦距似的晦澀,唇色更是白得吓人。
齊氏連忙跑過去,一把扶住她,頓時驚訝道:“你身上怎麼這麼涼?
”
說完立刻呵斥道:“和姑娘一道出來,都不知道給姑娘拿個手爐嗎?
要你們這幫人做什麼吃的?
”
侍書連忙告罪道:“姑娘聽說四姑娘醒了,心裡着急,沒等得及奴婢們,就自己過來了,這才匆匆忘了。
”
“娘!
不要怪她們……”謝淑華才說了一句,忽然一個恍惚,就栽倒在齊氏的懷裡。
齊氏吓了一跳,“這是怎麼了?
快快快,快送去倚蘭苑。
”
說着連忙急匆匆折返,梁媽媽一時有些愣神,這才反應過來,“太太,那四姑娘……”
“她不是已經好了嗎?
什麼時候都能看,沒看到淑兒都暈過去了麼?
!
”
梁媽媽見齊氏一臉焦急,便不敢在說什麼,忙着張羅人一道送謝淑華。
這頭她們才走了,宴春台的門也打開了,翠柳不悅的聲音傳來,“你們也太妄為了,怎麼來了人還關着門。
”
便有小丫鬟答道:“那三姑娘回回對咱們姑娘使手段,姑娘這會兒還病着呢!
萬一她又做點兒什麼,姑娘怎麼支撐得住?
”
翠柳聽了一回,便沒有再訓斥了,探出頭來看過去,驚訝道:“不是說三姑娘來了?
怎麼太太也在?
”
一個剛提謝淑華收撿好傘具的小丫鬟聞言便冷笑了一聲道:“自然是來接我們姑娘的,知道你們四姑娘一向不待見我們姑娘,太太自然心疼我們姑娘在這裡受委屈了!
”
說完冷冷地哼了一聲走了。
翠柳一時氣得怔在了原地,跟着出來的蘭姑姑也聽到了這番話,不由輕輕地歎了口氣,“外頭這麼大的動靜,姑娘還叫我出來瞧瞧,這話……怎麼好說呀!
”
不好說也還是要叫謝頌華知道,頤和堂的人、倚蘭苑的人還有宴春台的人都瞧在眼裡,瞞也瞞不過去。
這般偏心眼兒的,真是見也沒有見過。
同蘭姑姑一樣的想法,梁媽媽數次想要說些什麼,都被齊氏那樣着急的神色給逼退,隻好一路跟着來了倚蘭苑,張羅着叫丫鬟們好好伺候。
謝淑華這會兒已經醒過來了,隻是臉色還是十分難看,齊氏的手一碰到她的額頭,立時大吃了一驚,“怎麼這麼燙?
!
你發燒了!
”
一旁的侍書一臉心疼道:“上回二少爺來了,說了一籮筐四姑娘的好話,讓我們姑娘多與四姑娘來往,多讓讓她,又說如今四姑娘病得厲害,從前的事情,叫我們姑娘都不要計較。
”
齊氏聞言眼神有些複雜,“好端端的,二郎跑來說這些話做什麼?
”
謝淑華扯了扯嘴角勉強笑道:“二哥哥與四妹妹很是合得來,想來也是怕四妹妹在府裡頭受冷落吧!
”
“什麼冷落!
”侍書聞言便立刻不服道,“這些天,來來往往,這滿府裡誰沒有去宴春台看過四姑娘?
誰瞧着不說如今四姑娘才是咱們府裡最體面的姑娘?
可憐姑娘你為了實現跟二少爺說的話,巴巴兒地跑去宴春台探望,結果回回都隻在雪地裡站着,門兒都不叫您進去。
”
齊氏聞言立刻皺起了眉頭,一把拉過謝淑華的手,“淑兒,侍書說得是真的?
她都不叫你進門?
”
謝淑華便狠狠地瞪了侍書一眼,然後才體貼地笑着擺手,“四妹妹一直病着,哪裡有空管這些事兒,都是宴春台的丫鬟婆子們,心裡還記恨我呢!
扯着雞毛當令箭罷了!
”
這些底下人拿根針就當棒槌的事兒也常有,齊氏聽着便點頭,恨恨道:“這幫殺才,竟敢這樣慢待你,多半也有長房那邊的手段,她往宴春台送了好幾個丫鬟過去!
”
“才不是呢!
”侍書卻立刻反駁道:“若說之前四姑娘是病着,可今兒她明明都已經好了,上午姑太太和六姑娘去過了,又有人看到大少爺也從裡頭出來,後來三太太和七姑娘還去了一回,偏生姑娘去了,就不開門,咱們這麼多人在外頭叫門,便是在屋子裡也必然聽得到!
姑娘前幾回便在宴春台門口的冷風裡吹得不大舒服,今兒又立在雪地裡苦等,這才着了風寒!
”
“侍書!
”謝淑華像是來了脾氣,厲聲呵斥她,“你如今也膽子大了,在主子跟前都敢胡亂嚼舌頭了!
”
侍書“噗通”一聲就跪下了,流着淚道:“我是自小跟着姑娘一道長大的,前頭兩位姐姐莫名其妙死得不明不白,姑娘你礙于如今的身份,也不敢追問不敢查,可是若是奴婢還不幫着姑娘,姑娘身邊可是一個人也無了。
若是姑娘嫌奴婢多嘴多舌,要将奴婢立刻打發了去,奴婢也絕無二話,奴婢一心都是為着姑娘您!
”
謝淑華幾乎被氣得喘不過氣來,眼淚一把一把地往下掉,指着地上的丫鬟喘着氣道:“我用不着你來可憐我!
我能留在府裡,已經是謝家莫大的恩賜,你這安心是不叫我好過,叫我不得安心留下來。
”
齊氏聽到這番話已經是氣得渾身亂顫,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眼見着謝淑華因着情緒激動又拖着病體,已經開始嘔吐,才終于回過神,又是撫胸又是拍背,好容易才将她安撫下來。
謝淑華卻哭着一頭紮進了齊氏的懷裡,指着侍書哭道:“娘,你快幫女兒把這個……把這個背主離德、搬弄口舌的丫鬟打發了去。
”
齊氏隻覺得心疼得厲害,連忙一把按下謝淑華,“若不是這個丫鬟,娘都不知道你竟在宴春台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依我看,這才是忠仆義婢!
自打謝頌華回來,你吃了多少虧,受了多少委屈,娘還不知道嗎?
如今身邊攏共就剩了這麼一個可心的,你還不好好護着!
”
恰好大夫來了,齊氏連忙将帳子放了下來,自己也擦了眼淚,好生收拾了情緒。
在聽到大夫說是風寒入體,長期壓抑的心情導緻的高熱病症後,她心裡卻是堵得越發厲害了。
在倚蘭苑逗留了好一會兒,看着謝淑華吃了藥睡下了,齊氏才滿臉怒氣地回頤和堂。
梁媽媽一直等她到了内室喝了杯茶之後,才開口道:“這事兒大約就是宴春台那幫小蹄子鬧得,正好太太去瞧瞧四姑娘,将這事兒說一說,也該太太你這個做母親的來教導教導她怎麼管……”
“她還用得着我去教?
!
”齊氏一聽這話火氣就竄上來了,“看人下菜碟、拜高踩低、拉幫離間她做得比誰都好!
你瞧瞧她那些個手段,哪裡像是那些老實巴交的鄉下人,不過短短半年的時間,這府裡上上下下都待她完全變了副樣子,可憐我淑兒一想柔順,如今竟被逼得快要在府裡過不下去了!
”
梁媽媽還欲開口,齊氏便斬斷了她的話頭,“你也不要再勸我,橫豎我是不配做她的母親,她也看不上,這府裡上下都是她的長輩,都是她的親人,隻有我不是,我也不過……就隻得一個女兒罷了!
”
這話說着,便是再沒有轉圜的餘地了,梁媽媽在心底裡歎了口氣,終究歇了再勸的心思。
齊氏卻忽然道:“宮裡頭是不是又來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