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沒有辦法回答喬玉言的話,她不是不清楚喬玉甯想行為給喬家帶來了什麼。
也不是不理解喬謂升所作所為的心态,隻是她沒有辦法接受喬玉甯就這樣死在自己眼前。
她沒有辦法接受,自己親手養大的,日日在自己跟前撒嬌的孩子,會受到這樣嚴厲的懲罰。
可是她也沒有辦法在開口跟長女說什麼,她從長女的眼睛裡看到了受傷,也看到了失望。
她知道,什麼都晚了,從她出現在祠堂,從她開口請求長女求情的時候,就晚了。
原本看上去,至少是看上去關系融洽的母女,已經走到了盡頭。
喬玉言也沒有再說讓她難過的話,隻是慢慢地站起了身,“大夫說你要好好養着,我希望娘你能想想清楚,喬玉甯是你養大的孩子。
我是你親生的孩子,縱然我沒在你身邊長大,在你的眼裡比不上喬玉甯重要,那你肚子裡的呢?
難道我們倆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個喬玉甯?
”
說完她又自嘲地笑了笑。
“當然,若是你覺得還是喬玉甯重要的話,我也無話可說,府裡還有事情要等着我去處理,我就不多留了。
”
說完也不看她的反應,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出去。
等走到了門口,被外面的陽光照過來,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淚流滿面。
窗戶紙這個東西,不戳破的話,就不知道外頭的風又多冷,也不會知道自己其實隻有那薄薄的一層紙罷了。
七夕安靜地走過來,陪着她往外面走去,一句話都沒有說。
其實她一點兒把握都沒有,她并不知道徐氏還會不會鬧下去,還會不會為了喬玉甯求情,為了喬玉甯而與他們都站到對立面。
心裡想着事情,就沒有注意周遭的事情。
當裴姨娘斜喇喇地撲過來的時候,簡直沒把喬玉言的魂給吓掉,她用手撫着胸口,好一會兒才平息下來,“你是怎麼忽然冒出來的!
”
裴姨娘卻是“噗通”一聲直接跪在了喬玉言的面前,“大姑娘,救救我的甯兒吧!
她是你的妹妹啊!
她就快要死了,求求你大發善心,替二姑娘請個大夫過來吧!
她現在渾身滾燙,一直在說胡話,脖子上的傷也看着吓人,怕是傷到了内裡,求求大姑娘看在姐妹一場的份兒上……”
“裴姨娘……”喬玉言眯着眼睛看着這個縱然如此狼狽,還風姿綽約的女子,淡淡一笑。
“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會兒你不是應該在栖雲閣禁足嗎?
”
“我……”裴姨娘沒想到喬玉言首先說的竟然是這麼一句話,她呆了呆才連忙扣頭,“是,是奴婢一時情急跑了出來,但是奴婢這也是沒有辦法,二姑娘她實在是拖不得了!
”
“姨娘這一趟算是來錯了!
”喬玉言擺了擺手,“第一錯,你還在禁足期間,不該如此亂跑,叫人看見了,不是壞了咱們家的規矩麼?
第二錯,不該來求我,喬玉甯是如何弄到現在這個地步的,與我無關,也不是我要懲罰她,姨娘若是真的要求,就去求爹爹比較好。
第三錯……”
喬玉言頓了頓,“你不該撺掇着我娘去祠堂,你若是真心疼女兒,哪怕跑到祠堂裡去嚷嚷着一命換一命呢?
我都會覺得你更偉大些。
”
“你……”裴姨娘看到她臉上的笑容,難掩臉上的錯愕,“你怎麼能這樣說?
再怎麼樣,二姑娘也是你的妹妹,你怎麼能這麼冷血無情?
!
”
喬玉言臉上的笑容更加諷刺了,“我不是我娘,你這套在我跟前沒有用,你還是收起來吧!
我隻相信,人在做天在看,我就不信做了壞事的人,你一直得意!
”
在她的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喬玉言冷聲道:“去把品蘭給我叫過來,看來這府裡還是蒼蠅蛀蟲一大堆啊!
不出今日這事兒,我也沒想到還要再整頓!
”
然後她目光轉向裴姨娘,嘴角浮出一個冰冷的笑意,“姨娘入府這麼多年,又一直得寵,怕是忘了許多規矩了。
讓我來教教你,我是主,你是仆,哪怕你如今已經生養了府裡的孩子,哪怕你被擡了姨娘,你還是個仆,從通房丫鬟上來的,請你記住自己的身份!
若是下回再有這樣冒冒失失沖撞到人跟前的事兒,看二舅不要怪我半分面子都不給了,來人!
把裴姨娘送回栖雲閣,沒有老爺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出來!
”
“是!
”花園裡的婆子在看到她們兩個人争執的時候,就規規矩矩地躲在了角落裡不敢出聲。
這會兒聽到喬玉言的話,立刻大聲應答,飛快地跑過來一左一右地将裴姨娘轄制住了,一句話不說就拖着往外走。
裴姨娘如喬家這麼多年什麼時候遭遇過這樣的對待,登時氣得滿臉通紅,“大姑娘,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我再怎麼樣也是你父親的姨娘,你一個晚生後輩,竟然……”
“姨娘還這樣拿架子的話,那我恐怕隻能想辦法堵上你的嘴了,隻是這一路過去,你臉上可就更難看了,你确定要這麼做嗎?
”
她雖然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帶着笑意,但是誰都能看得出來,她并沒有在開玩笑。
裴姨娘終于還是不敢再多說什麼,由着那兩個婆子将自己送回去,隻是不願意叫她們架着胳膊,冷冷地說了一句,“我自己會走!
”
那倆婆子是喬玉言提上來的,自然向着喬玉言,聞言便笑着道:“那就最好了,省得我們費事兒!
”
喬家因為這件事兒而鬧得不成樣子,溫家卻顯得靜悄悄,宴會之後,溫家便立刻關上了所有的大門側門小門。
不單府裡上下的主子,就連上下的仆人都不許進出,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上午還熱熱鬧鬧辦壽宴的溫家,這會兒就靜悄悄宛如一座墳墓了。
溫家這是擺出态度,等待皇室的決定。
而此時的皇宮裡,也極為不平靜。
嘉禾公主的事兒幾乎是立刻就傳回了宮裡,娴貴妃聞言魂都要吓沒了,要不是她的身份不許出宮,隻怕她已經在溫家了。
這會兒卻也隻好等在宮門口,着急地來來回回打轉兒。
“來了,公主來了!
”又宮人低聲通報,娴貴妃立刻停下腳步,沉着臉走了過去。